穆建略带挖苦地说:“我还以为莫大人有什么高见呢?竟然想出如此荒唐的主意?”
莫如深倒是没有着急,说:“既然两位大人不愿意动大刑,我们只好用另一个办法了。”
兰永年急忙说:“说出来听听!”
莫如深说:“事情的源头是国子监的生员文云孙,他既然知道泄题之事,还借以讽刺,想必知道一些内情,自然先审问他才对。”
兰永年说:“对,可以对他动大刑!”
莫如深冷哼一声:“兰大人变化得真快,朝廷大员不可动刑,凡夫俗子便可动刑了。”
兰永年很尴尬:“这——我——”
莫如深说:“文云孙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如果他挺刑不过死了,案子还如何查下去?”
兰永年不说话了,穆建说:“我们不是还没动刑吗?说一件不存在的事情干嘛?不如先审问文云孙。”
兰永年急忙说:“也好。我们开始吧!”
刑部大堂上,文云孙被带了上来。兰永年坐在正堂的位置上,左右各放了一个桌子,莫如深和穆建坐在桌后。
兰永年问起了事情的缘由,文云孙详述了自己如何碰到卖考题的人并最终买考题的全过程。
穆建质疑道:“你既然买下了试题,为何不暗自准备,一举夺魁,而要将此事揭露。此刻身陷囹圄,你不后悔吗?”
文云孙平静地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自问词赋文章足可名列三甲,即使名落孙山,文某也不愿作此舞弊之事。即使因作弊得享一世荣华,也会良心不安。”
穆建笑道:“如此看来,你雅量高洁。”
他突然脸色一变,一拍桌子说:“你自命清高,却又为何购买考题?”
文云孙一愣,回答道:“我购买考题,只想验证一下上面的题是否与真题相同。”
穆建说:“你如何证明你没有看过考题,没有私自准备过?”
文云孙说:“我当然看过考题,当然也思考过。当我在贡院看到考题时很吃惊,于是下决心将此事揭露出来。”
穆建说:“你难道没有一点私心吗?”
文云孙笑了半天,才问:“请问穆大人,如果我想谋私利,完全可以私下准备。不仅可以免去牢狱之灾,还能稳妥地金榜题名,岂不更好?”
穆建突然哑口无言了。
莫如深微笑着站起来,拿出了文云孙给的那个信封,举在手里说:“我不想隐瞒,想必两位大人也听说过。我与文云孙有些私交,这是文云孙在买到考题的当天交给我的。”
兰永年大惊:“你在考前就知道考题泄露了?”
莫如深摇摇头说:“并非如此!当时我并不确定考题是真的,我以为文云孙被宵小之徒骗了,因此未作区处。大考结束后,文云孙告诉我那份考题是真的,我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穆建讽刺道:“知道以后,你还是明哲保身了。世人皆言莫大人忠正耿直,看来是名不符实了。”
莫如深反唇相讥:“世人所言,本官根本不在意。两位大人试想想,如深虽然官居四品,却是外臣,不能给皇上写奏折。而科场舞弊势必与朝廷大员有关,更何况吴潜大人还是主考官。于刑狱而言,我写奏折必经过阁臣,无异于通风报信,因此未作区处。只待有机会向皇上陈述时,再言明实情。”
穆建连连冷笑:“恐怕你不止防着吴潜大人吧?”
莫如深也冷笑道:“穆大人所指何人?”
穆建说:“难道你对贾似道大人没有提防之心吗?”
莫如深嘴角向上一翘,说:“这是您说的,莫非穆大人对贾大人起了疑?”
穆建一惊,说:“你,你,休得胡言!”
兰永年打断他们:“两位大人,都火烧眉毛了!你们二位就不要再互相攻诘了。”
莫如深站起来,走了几步说:“也罢,就听兰大人的。”穆建不说话了。
莫如深走到文云孙面前,说:“你我相识经年,你虽然年少,但做事极有分寸,引起如此滔天巨浪,结果恐怕早在你意料之中。我说的不错吧?”
文云孙没有说话,目光很平静。
莫如深说:“吉州知学书院案、京城屯田谋私案你都有过上佳表现。如果当年没有那首童谣,你也不会有如此名气,皇上也不可能准你进入国子监学习。想想那时,我们以弱击强,何等豪气!”
听了莫如深的话,文云孙颇为感动:“这些事情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