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次,他故意在谢棠生路过他们俩面前时,一把勾住白衣少年的脖颈,一副亲热模样。
谢纾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白衣少年浑身都僵硬了,他本想挣脱,可是谢棠生看着他们俩关系渐“好”,觉得谢纾这不成器的东西能从他身上学到点什么,因此眼神欣慰至极,甚至带了点柔光。
他不能拂了昆仑掌门的面子,只能麻木地被谢纾挂着。
甚至连贺兰缺都听说了,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辛苦你了。”
白衣少年面无表情。不辛苦,命苦。
但这还不够。谢纾不知怎么的,似乎发现他格外“好用”,书童并非修仙之人,因此太学院中诸多区域是禁止入内的。但是白衣少年却可以,谢纾不想走路,就?直接跳到白衣少年背上,两条柔韧的小腿一弯,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用手扶住身后?人的大腿,避免两个人一同?摔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青了,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谢、纾!”
然后?谢纾大笑着从他的背上一跃而下,逍遥离去。
白衣少年被谢纾这个小作精折磨得不轻,可偏偏贺兰缺对?他十分照拂,因此他既不能骂谢纾,也不能打?谢纾,就?像是一颗寄人篱下的小白菜,可怜极了。
他平生好君子之风,克己守礼,行事端正?,白衣飘然,连头发丝都是板正?的。然而谢纾却像是话本中缠上了书生的女鬼,每天都要吸食他的精气?,以捉弄他为乐。
简直岂有此理。
时间渐渐流逝着,两人逐渐长大,谢纾招猫逗狗似地玩弄他,白衣少年痛恨他这般对?自己的态度,两人就?这般互相?厌恶又互相?折磨地过了三年,直到白衣少年的十五岁生辰,谢纾送了他半个桂花糕。
白衣少年生日向来只有贺兰缺记得,他就?这样一个人过生日,过了十五年,今年贺兰缺有事外出,因此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回了寝屋,看着窗外万千灯火发呆。
他生日正?好撞上重灯节。重灯节是九州的一个庆祝节日,在每年的春夏交际举行,是专门为了庆祝天子的生辰而设立。
每逢重灯节,街上都是张灯结彩,人们相?伴而行,手中的红灯笼摇摇晃晃,像是开满了千树万树的星星,阁楼上舞女翩翩起舞,锣鼓声响,好不热闹。
今日太学宫放假,弟子们纷纷如倦鸟归林,投入庆典的怀抱,因此太学宫此时清清冷冷,只能透过窗纸,看见外面隐隐绰绰的万千灯火。
他是孤儿?,被贺兰缺收养,无父无母。算命的给他算过,他这辈子天煞孤星,是个孤苦一生的命。
他垂着眼睛,谢纾肯定也去了。
他那样喜欢热闹,森*晚*整*理遇到这种庆典,必定是玩得最疯的那个。
他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准备先睡下。
可刚脱下外衣,窗户就?“碰”地一声被推开了。
窗外的槐花香猛地灌了进来,白衣少年猛地抬头,微微睁大了双眼。
一个红衣少年撑住窗棂,一跃而起。
他用红绳把头发高高绑起,只留下两根漂亮华贵的尾穗垂至腰际,夹杂在黑色长发中,极其显眼,好似两颗火流星。三千长发被夜风一吹,如瀑布般在空中倾泻下来,令人眼花缭乱。
他一身红衣如火,冷白的月色将他的侧脸照得明艳张扬,眼尾在灯火流转下隐约能看见一颗灼人至极的红痣,耳垂上一颗红石耳饰随风晃动,显得耳垂白净而小巧。
白衣少年怔住了。
谢纾裹着一身的寒气?,他手中提着一个木盒,丝毫不见外地跳了进来。刚一站定,就?歪着头,啧啧打?量着他的寝屋,漂亮的脸上满是嫌弃,“你就?住这样的地方??”
白衣少年住的是普通的单人宿舍,但是布置十分简陋,他回过神来,冻着一张脸,语气?拉直:“你来作甚。”
谢纾“哼”了一声,扯开他的椅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侧腰绷出一条若隐若现的曲线,比此间的主人还要神情自若,“你今天就?一个人过吗?”
他扫视着四周,白衣少年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刺痛,觉得眼前人似乎又在讽刺自己。
多年来积累的愤怒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他猛地站起来,怒视着谢纾,“谢纾。你有完没完,你——”
谢纾打?断他,递给他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喏,生日快乐。送你的,桂花糕。”
白衣少年满腔怒气?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忽然间怔住了。
看他许久没动,谢纾有些不耐烦,态度恶劣,晃了晃手,“喂,棺材脸,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自己吃——”
他还没说完,白衣少年就?接过了他手中的盒子,他低着头,眼神停留在木盒上,忽然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