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的头垂在他的颈窝,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抓着他衣角的指尖,几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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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花宴楼。
自从上?一次血观音意外闯入花宴楼已经过了?半个月有余,当日的侍卫被仙盟盟主惩罚,每人各挨二十鞭刑。
只是走廊处的血依旧没有处理干净,所?有人依然记得那日血观音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手?中似乎提了?一坛酒,红衣随风飞舞,一头墨发如?瀑倾泻下来,脸上?是与好友久别重逢般的喜悦,一双漂亮如?黑檀的眼眸笑?得弯如?吴钩。
他背后是一望无垠的星夜,花宴楼外是大片大片的凤凰木,如?火如?荼地热烈盛放着,夜风拂过,在如?水的月色下,漫天的火红花瓣飘零辗转,在少?年背后,衬得他肤白如?雪,红衣艳艳,眉眼如?画,光是看见他,便叫人恍惚中以为遇见玉观音下凡,惊艳得合不拢嘴。
这邪魔外道貌似精神不太正常,居然敢孤身一人闯进这正道阵营中,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有多少?人准备除了?他的首级,去换取功名与利禄么?
宾客们大抵是平生第一次遇见如?此漂亮的人,那些?随意交谈、恶意中伤的人在看见少?年的一瞬间就?失去言语,眼神都呆了?。
他们怔怔地看着那身红衣,呼吸都忘记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便只看到眼前银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锵然,仙盟盟主的剑竟已毫不客气?地出鞘,一剑刺向?那红衣少?年。
鲜血四溅。
他们看见少?年软倒在仙盟盟主身上?,绣着金竹的黑衣被少?年滚烫的鲜血沾满,酒坛碎裂了?一地,桃花香与酒香四溢。
少?年比火还张扬的烈烈红衣被酒水沾湿,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单薄无助的脊骨与有些?过于孱弱的腰线,看上?去像是一朵随时会被摧折的花。
隐约间,他们好像看到少?年脸上?有两行?清泪下来,他吐了?一口血,像是哭了?。
侍从犹豫地望向?坐在主座的仙盟盟主。
李廷玉依然还是那身装扮,一身黑衣,头发被玉冠高高束成马尾,身上?披着银光闪闪的甲胄,目光冷厉,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像是一头高傲的狼王。
自从无涧鬼域新鬼王上?任已经半个月过去了?,然而那边却悄无声息的,既没有百鬼夜行?,也没出现鬼修为祸人间的消息出来。
除了?前几日,佛门昭告天下,他对此感到匪夷所?思,因此上?门去质问,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好像这次诞生的鬼王是什么十恶不赦、大凶大恶之人,佛门避之不及。
可笑?,作为正道却怯弱至此,这算什么?
他手?中是一盏酒,在他手?心中微微摇晃着,李廷玉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忽然就?将?那个酒盏摔在地上?。
他烦躁地倒在椅子上?,眼底有些?躁郁,冷声呵斥:“这是从哪个旮旯里找出来的废物?这么难喝。”
“这……这是江南李家最好的酒。”酒盏砸在侍从脚边,碎了?一地,他缩了?缩肩膀,艰难道:“盟主……这是江南最好的三茅酒。”
“就?这种?货色也能称之为最好?”
李廷玉冷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
怎么能说是打发叫花子的?这可是上?供给前朝天子的酒。
侍从根本不敢说话?。
他看出来了?,这段时间仙盟盟主烦躁异常,前天还折断了?自己从前最珍贵的一柄长枪,原因只是因为长枪缀着一串红缨,他看着那抹红,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一般,浮动心烦。
而往常他总是会三更起练剑,而如?今,自从上?次他将?剑刺入血观音腹部后,这几日居然一直没有碰剑。
李廷玉摔碎了?酒盏,往后一靠,整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高位上?,漠然地看着侍从唯唯诺诺地收起一地的碎片。
他闻着一地的酒香,忽然有些?恍惚,耳边好似有一个少?年在对他低声说话?。
那个声音软软的,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有人抓着他的衣袖,只是指尖沾满了?血,差点连衣袖都握不住,狼狈地差点在他怀里栽倒。
那个声音轻飘飘的,宛若一片无所?凭依、无处可归的羽毛,又像是凋零的花瓣,被风吃走。
那个声音说:“我当初答应你了?,有酒陪你喝。”
在那一地残酒中,他似乎笑?了?。只是那笑?声很小很小声,带着遗憾和难过。
“可以后……大概是做不到了?。”
那人像是一只失落的猫,他血淋淋地挂在李廷玉的剑上?,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聚在李廷玉脚下,汇聚成一小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