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聪明。聪明到令他哑然失笑。
岑滞云将书重重地压到桌上,随即起身。他道:“死之前,我家公子并未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如今我变得太多,周遭亦随我而变。我已料不到事情成败,唯独清楚,我家公子才干举世无双。你信他,嫁给宁瞻南,许是能博得大富大贵。”
富贵又如何?
她求的是安稳。
青音蹙眉,道:“我如何信他?”
岑滞云眉目流转,稍有停顿,随即答:“我同他乃是忘年之交。同袍同泽,志同道合,肝胆相照。
“及至衢水以南,兵变败露,我仍深陷城中,未能脱身而去。
“他不曾迟疑分毫便下令封城,舍我一人,去换江山大业。”
便是他仰赖的公子教他受凌迟至死。
杀伐决断,成大事者,将帅之才,是为英豪。
青音算是听明白了。
先世岑滞云是被这个人害死的。然而他理解他,因此重活一遭,他仍旧俯首称臣,为公子所用。
她微微仰头方才能直视岑滞云双眼,却照旧不卑不亢,稳稳当当开口:“我不信他。”
青音道:“无情无义之徒。得了天下,且非教天下人通通忘了礼义廉耻,去做那茹毛饮血的牲畜!”
滞云望着她,久久未能答复。
青音亦是此时才隐隐约约回过神来。她怎能在人家跟前骂人家主公?真真羞愧难当。
面颊顿时热起来,青音手指绞到一起,随即便是一了百了罢了的心态。
“若是我,即便是殊途同归、一并死了,也不会教你孤身去死。”青音快快说完,便握住门,又回头甩下,“你好自为之!”
门砰的响了一声。
青音就此出去了。
分明此处是她的屋子。
留岑滞云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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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常情言,有人出征时,家中理应是不应办什么喜事的。
只是此处是岑家。
之于岑府,征战乃是家常便饭,若是要一一计较,那便太过于拘束了。因而岑滞云同岑平动身往西南后没几日,岑韶越的婚事便提上议程。
先前忙,倒忘了还有这茬。岑威亲自替哪个孩儿点明婚事,此种情形前所未闻,多少招了些人关心。青音兴致缺缺地翻书,只缘她清楚其中底细。
将要嫁予韶越、做岑家五少奶奶的姑娘姓严。姓严的乃是南方一带经商人家,出手阔绰,富得流油。自然,面子也广非常人。
回回巡视江南军,但凡得空,他们总能找到机会款待岑威。
攀亲的意思是有的。
严家有四个女儿,个个花容月貌。只是他们动的心思,是做妾也无所谓,定要塞一位给岑威。
岑威却丝毫不为所动。
此事本该就这么了了的。然严家的幺女是个勇猛无畏的,竟吃了豹子胆,爬上了岑威的床。
这下倒好,送到嘴边了。吃是吃,不吃也是吃。
只可惜,他们终究还是小看了岑威。
放眼全天下,能摆布岑威的人,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亲缘是攀上了,严家却反而受了重创,正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岑威决意,要将严家那女儿嫁给自己的第五个儿子。
选上岑韶越自然也是思量过的。长子岑欢、三男岑络都娶了妻,四子身子骨弱、又是嫡出,继子派得上用场,不得轻举妄动……如此比较一番,岑韶越便脱颖而出,成了娶这女子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