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娘抬高下巴,无声擦着眼泪,那表情冷淡又倔强。
“他不嫌我腹中有子,他可以养活我和我未出生的孩子。”
桓漱石心里顿时空落落的,被抛弃的惶恐与不安涌上心头,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浣娘抢了先:
“漱石,你长大了,可以离开小娘了,小娘只会是你的累赘。”
桓漱石眼圈红了,他问浣娘:
“小娘,我不觉得累,和您在一起我很幸福,我可以谋到更好的出路,即使如此,您也要嫁与张屠夫吗?”
浣娘道:
“是。”
眼泪流下来,桓漱石又问:
“您喜欢他吗?愿意与他相伴一生吗?”
“是。”
“他可靠吗?”
“可靠。”
桓漱石声音都颤抖了,他的眼圈红得像海棠,哀伤地看着浣娘,而浣娘躲开他的目光,别过脸去擦眼泪。
桓漱石凑上前去,要浣娘直视自己的眼,问道:
“小娘,您真的……愿意吗?”
浣娘躲不开桓漱石的视线,深深地闭上双眼,颤声道:
“漱石,你若真心疼我,那便祝福小娘。”
浣娘说完这句话后,红着眼吐出一口气,终于抬眸看向桓漱石。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能这般忧郁,那一双清丽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浓稠哀绝的忧伤,像清泉滚滚而来。
桓漱石那张美玉般的脸上满是自责与内疚,叫浣娘看得心好疼,可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
三天后,正是良辰吉日,浣娘将进张屠夫的家门。
桓漱石好好陪了她三日,过门那天,天一亮,浣娘起身,却只剩她一人。浣娘在学堂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被老夫子告知桓漱石一大早就带着行囊离开了。
可浣娘四顾,哪有什么行囊,她的傻孩子,分明只带走了那根破竹笛。
是夜,浣娘才与张屠夫喝了喜酒,院子外就传来敲门声。张屠夫提刀开门,浣娘亦跟着起身张望,却见张屠夫提了个包囊回来。
“不知道是谁放的,是不是你那大儿子?”
张屠夫打开包裹,浣娘凑上去一看,竟然是一荷包金叶子,和一对给小孩子的银手镯。
浣娘霎时泪目,这一荷包金叶子是那使者留下的,桓漱石却没用,如今他要走了,从此居无定所,这些金叶子也不指望能还给那使者,这傻孩子,却全留给了自己。
而这对银镯,浣娘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捧在手心,细细端详。做工真精致,让她想到桓漱石小时候,手上也戴着这么一对镯子。
那对镯子埋在长山乡,他的漱石,又是拿什么换来这珍贵的礼物的呢?
从此浣娘都没再见过桓漱石,倒是隔几个月,就有人找上门来,告诉她有个男人托人送来什么礼物。尤其是孩子出生时,浣娘收到了一双丑丑的虎头鞋,径直把她逗笑了。
她的漱石是否遇见心爱的人,或是一位善良的老嬷,在某个村庄定居,停止了漂泊无依的生活,还教会他做虎头鞋,她不得而知。
这个新生的孩子叫张念,思念不相见。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四年,此后浣娘再无桓漱石的音讯。
浣娘和她的小儿子张念一起给桓漱石立了块碑,碑下面空空落落,什么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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