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宋魁半躺进工位的椅子里,瞟了一眼斜对面张志勇桌上的烟盒。
今天是戒烟第二天。比起昨天和江鹭在一起因精神感官兴奋带来的注意力分散,今天回到单位,在熟悉的、充满惯性及诱惑的环境里,戒断反应比昨天更严重了。
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两点半,这几个时间段的反应尤其明显、严重,基本也对应了他平时总犯困、抽烟的点儿。焦虑,冒汗,心慌,工作时烦躁无法集中注意力,勉强靠嚼口香糖熬过去,下午一忙,没再出现类似情况。但这会儿闲下来,那感觉又来了。
临下班那会儿,他专程去了趟刑技,找他们队长罗圳讨教戒烟经验。罗圳戒烟有三年多了,据他所知还没复吸过,一听他要戒烟,笑呵呵、忙不迭地给他点赞,“哎呀宋队,你是好样的,能下定决心戒烟的都是好样的。欢迎加入我们戒烟大队。”
在他倾囊相授下,宋魁决定尝试一下比口香糖劲儿更大的口腔喷雾。去了趟超市,专门挑了个贵的、劲儿最大的薄荷口腔清新剂。好家伙,这玩意是真刺激,一喷进嘴里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烧灼,再猛吸一口空气,冰凉激爽像给大脑过了遭冰水似的,瞬间清醒舒畅了。
但是戒烟初期,口腔喷雾有作用归有作用,就是持续时间太短。就那么一瞬间,坚持不了太久,很快,烟瘾就又上来了。对这种情况,罗圳告诉他,没啥别的好办法,就是心上插把刀,一个字儿——忍。
忍吧。为了健康,更重要是为了某只闻不了烟味儿的小鸟,再痛苦他也甘之如饴。还要这样再坚持至少六天以上,熬过一个周期,戒断反应大概才能有所减轻。
他这儿正对抗烟瘾呢,孟春雷经过办公室门口,探进头来,朝他一仰下巴:“老宋,走。”
这是喊他抽烟。
宋魁摆手,“不去。”
孟春雷一脸狐疑,跟三大队的人去了。
宋魁不仅没跟队里的人提他戒烟,更是连半点端倪都没敢流露,以这帮人的尿性,但凡知道了,保不齐又会一通刨根问底挖出真相为止。没办法,干刑警的都这职业病。而他没啥对抗审讯的好办法,但凡被他们知道他是为了江鹭戒烟,铁是要炸了锅,不把他俩这点事扒个底儿朝天那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和江鹭的感情还是个小嫩芽,经不起折腾和摧残,还得好好捂一捂,保护一阵子再说。
七点半一过,加完班的人陆续都撤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就剩了宋魁一个。
他手上的急事处理完了,但还有无穷无尽的上级发文、案情研讨、补充侦查,各项考核指标都得盯着。
就这,下午开会时周局又给他安排新工作:“现在到了咱们共建法治社会攻坚的关键节点,宋魁,你这个法学高材生要发挥特长,协助案审大队、信访部门做好咱们全市重大信访积案化解的法治工作。几个大队都一样,作为各类积案的直接对口责任部门,不能光闷头办案,也要了解关怀群众的诉求,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
会后,魏青又找他:“你把周局说的这事放在心上。信访化解工作虽然是信访办的职责,但对一些专业性的疑难杂症,他们解决不到点上,导致咱们现在这个整体指标达成不好。你呢,作为咱们重案大队的队长,本身又是学法的,领导准备让你牵个头,近期吧,抽空整个思路汇报给我。”
真是天降横活啊。
宋魁琢磨着,领导这到底是给他机会培养他,还是嫌他最近太闲了?
积案化解,光听着就是个头疼的事。信访积案除了取证上有瑕疵的,再不就是疑难未破案件么。可那些案件哪个他没翻过十回八回的,能破的早都破了,正是因为疑难,才遗留。正义得不到伸张,家属得不到宽慰,信访自然也不可能停歇。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破案。
宋魁苦闷,实在太想抽烟了。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又来了一口薄荷喷雾。
熬到八点多了,他给江鹭发信息:「进展如何?」
江鹭回他:「可能还得一个来小时。」
「买点吃喝给你?」
「不用啦。」
「那不打扰你了,赶紧忙吧。」
「≈gt;」
宋魁盯着她发来这个颜文字,想象这么可爱的表情出现在她白嫩的、粉扑扑的脸蛋上,没忍住对着手机屏幕憨笑了半天。
八点半,按照江鹭指示,他从局里出来,开车往江鹭学校去。晚高峰的末尾,路上还有点堵车。开过去半个来小时,到那儿刚好九点多些。
街边等了会儿,江鹭和同事一起出来了。
宋魁照例下车来,绕过去给她拉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