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训练场地里的那一幕,看到经常陪在她身边的那张面孔清晰地映入眼帘,他才忽然想起这一点,所以那时,他停在了暗处。
被冰冷的雨水淋透的衣服贴着身上的伤口,血渍被冲淡,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从里到外只像是被冰封了一层。
对,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才开始讨厌下雨的。
收回仰望在天空上方的目光,谢初白的瞳孔才缓缓有了焦距,打湿在藕白色针织外衫上的雨雾,她拿手拍了拍,面容安静姣好。
没有拿皮筋扎起的黑色长发很松散编了个麻花辫拢在左肩上,只是很随意的。
从坊间出来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一个时辰里一直都在下雨,早上开始就是这样的天气了,整个将夜都城几乎都笼罩在一片阴沉的灰霾之中。
阿厘站在靠她比较后的位置说,“这天气很讨厌啊,四处都阴沉沉的。”
初白微勾起了一下唇角轻笑,“将死之人的心情吧。”
阿厘的表情顿时一愣,目光看向初白的背影,半晌才发出的音节说,“你是不是都知道?”
初白回头看她,“知道什么?”
阿厘立马就摇头否定,目光也有些闪躲,“没什么。”
初白对她的反应没怎么在意,一个人被软禁的人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一次,就这样站在别人的店橱窗前看着天气发呆……
阿厘后来想了想,考虑了在考虑,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说,“现在副部长不在,你明明可以逃得。可是,为什么你会选择规规矩矩的听副部长的话,傻傻的等在这里,寸步不移?”
初白看着街道上行人匆匆的脚步,以及,个别没有撑伞盲目奔跑在雨中的单薄身影。
在这不是很好的天气里,每一个人似乎都还在努力不懈的忙着自己的事,就算知道自己可能明天就会死去,可他们依然还在忙碌着,有些为的是自己,有些为的是亲人,还有一部分,是在等待。
当然,她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她的路略有不同,她的路,不能回首。
“走吧,别站在这了。”从门口出来的高大人影顺手带过谢初白的腰,另一手控制住她的肩,手法很巧妙的把她强制推进了从远处恰时滑过来的车里。
跟着那个人影一起出来的莫杉赁当时就站在旁边。
阿厘抬起头不解的看向他,有话想问,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莫杉赁看了她一眼说,“我们回坊间吧。”
阿厘的神情还是有些懵懂,“初白的事怎么说?还有刚才,带走初白的那个男人是谁?”
莫杉赁当时站在遮雨敞篷的外围,从空中斜飘着的雨滴点点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左手还握着挟在腰间的稚刀刀柄,被风吹乱散落在他眉眼间的刘海遮住了他眼部的全部轮廓,最后回答起阿厘的那句话时,他的语态的就像是开玩笑一样轻松地说出那些残忍的话。他说,“我发现有人比我更适合杀她,所以就把她送出去了,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
莫杉赁在路边拦截了一辆计程车,阿厘紧随着跟上。
和出来的时候不同,出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是两个人。
一路上,阿厘也没有在说话。
回到坊间后,一直也都是莫杉赁在应付这件事。
阿厘不知道该说谢初白是人缘差,还是平时太独来独往,不让别人了解,所以这件事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明古今当时也没说什么,只重新下了新的指令。
后来,莫杉赁在绕过中央院的那颗挂满许愿瓶的桑梓树时,他朝那个方向看了很久。
他记得,这颗树是扬子种的,从坊间建立起的那一年,从他们整个部门的人都汇集在一起,住进坊间的那天晚上。别人都在庆祝,只有她拉着他的手跑到这个地方说,想在这里种一棵桑梓树,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本来想否决的,但是在看到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喜悦和期盼时,因为不忍心碰碎,所以妥协了。
为种这一颗树,那天脸上和身上弄的几乎都是泥巴,最后还被明古今教训了一顿。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颗寓意着是思乡的桑梓,变成了扬子这些年唯一可倾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