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瞳孔震颤了一下,他手摁在剑上,表情却缓缓坚定下来,不再胆怯、不再犹豫。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拔剑,就?听见一声呼哨嘹亮地响起。
接着,奇迹发生了。
最?开始,先?是?一点?星火,在黑夜中显得那样的卑微而渺不可见,可是?接着,那星火像是?落入了草垛之中,将整个黑夜都烧穿——那是?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
无涧鬼域中,鬼修们打开了仓库,将那一盏盏积压落灰的长明灯擦干抹净。昆仑山上,昆仑弟子们咬着牙疯狂地用灵力点?燃一盏又一盏的灯笼。子规城里,墨池带领着千千万万户居民涌出。蓬莱岛上,无数岛民呵斥着,从家里拆下白布,砍下竹筏,用白绳将他们捆成了一盏盏中空的灯,在最?中央,放了一个烛台。
而那烛台之中,插着一根红蜡烛,它被点?燃后,淌着红蜡,烧光氧气,颤颤巍巍地将长明灯送上了苍穹。
天雷即将劈下来的前一刻,成千上万盏的长明灯升腾在夜空中,它们火光冲天,烛火战栗,被天雷轻而易举地撕碎了一盏又一盏,焚烧成灰。
可是?依然有源源不断的长明灯从九州的每个角落涌现,如一尾尾鳞片闪着微光的游鱼,不断游动着向上,不停有人点?燃,他们怒吼道:“放啊!升啊!”
他们或许曾经麻木不仁,可笑至极,贪图享乐,无可救药——可他们难道真的连一点?点?良知?也没有么?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谢纾唤起了他们的良知?,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天雷咆哮得更厉害了,怒火几乎燎起了整片苍穹,可是?长明灯虽小?,却铺天盖地,每一盏或许微弱,可是?却聚集了每一个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居然能与天雷分庭抗礼。
自古以来,火焰便是?承载着希望与热情的图腾,此时它们铺天盖地地涌现,缓缓组成了一个新的天梯。
人心即是?道。天道与这个比起来,又能算是?什么呢?
无数盏长明灯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被涂上红衣的观音像倒坐于佛堂前,寺庙前人来人往,香火朝天,烟云缭绕。
一个孩童哭叫着跑出来,手中的玉观音滑落,摔在了地上。
那枚玉观音被他用笔涂成了红色,此时,那观音慈眉善目,手持净瓶,却从青衣染成了红衣,如同一个血观音。
——大道既成。
第九道天雷最?终还是?消散了。
浓烟逐渐散去,谢纾没来得及见到那只黑龙,只是?,在他没看?到的角落里,一枚光滑的蛋因为他的苏醒,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那蛋虽然通体?透白,可是?仔细看?,似乎也能看?出五彩般的光芒,倒真像是?某个人,多少透点?别?扭的骚包。它一直滚动到他的脚边,悄无声息地蹭了蹭谢纾的脚踝。
如果谢纾没看?到它,一脚踩碎,那就?会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过森*晚*整*理好在谢纾一头雾水地把它揣在了怀里,而它似乎得偿所愿,就?着谢纾温暖的胸脯一滚,消停下来。
周不渡也睁开了眼睛。
他们一回?头,便在浓烟散去,黑天既明中看?到了彼此,因此,用这辈子最?快,最?迫不及待的速度,奔跑向了对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纾扑进了周不渡怀里,他扣住了周不渡的手,然后笑了,只是?眼尾泛红,似乎还有一滴泪将落未落,他弯着眼睛,说:“我抓住你的手了,师兄。”
周不渡浑身?颤抖,他的灵魂在此刻正如宫廷中最?高昂的徽乐,宴会上最?浓烈的醇酒,因眼前这个叫“谢纾”的少年而狂啸不止,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与谢纾鼻尖相抵,额头相触,睫毛似乎都要黏在一起。
周不渡颤声哽咽,他熬过了天黑,此刻拥抱着属于他的黎明,于是?他说:“是?是?,我们成亲吧。”
谢纾缓慢地流下一滴泪,他笑着说:“好。”
那滴泪再不代表苦痛,孤独,而是?不需宣之于口的幸福。
再漫长的黑夜总有黎明之时,再寒冷的隆冬也有初雪消融之刻,再寸草不生的荒野也终将燃起永生烈火。
一切希望都将于灰烬中重生,烧尽的形骸化作春泥孕育出下一颗种子,随后栉风沐雨,破冰而生,沿途肆意疯长,直到拔云见日?,漫野生花,归途的尽头是?你。
他大梦几辗转,于井底抬头,忽见一抹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