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舟手指抽了抽,胸口有些发闷,脑袋中似乎有根筋跳了跳,那个总是一片白茫茫的区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像是拼图即将被补上。
可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只来?得及看清一片红衣角,那画面又从他面前模糊了。
因此他只是垂着眼睛,捻了捻指腹,像是把那少年溅出的血迹抹掉,没什么起?伏地回答了祝茫。他十分坦荡:“我确实误会了谢纾。”
“但?是,”
他声音骤然冷下?来?,“我为什么要后悔?”
沈乘舟抬起?眼,一双眼睛里是冷若冰霜的寒气,“除恶扬善,替天行道?,理?所当然。”
“他做错了那么多事,害死了夫人?,背叛同门,天道?有常,报应不爽。”
谢纾犯下?那么多罪,背叛宗门,屠城,魔道?天下?,哪一个罪拿出来?,都?是百死不赎的份。
就算他对谢纾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又有谁能指责他?
大?家只会拍手叫好。这是他应得的。
他都?已经答应与谢纾合籍了,就算是他误会了谢纾,那又如何?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他还想怎样。
他还要怎样。
祝茫呆滞了一瞬间。
眼前的人?是谢纾的亲生父亲,和他真挚地捧上心喜爱的人?。可是他的真心被弃掷逦迤,肆意?地践踏。
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想起?那个少年与他同床共枕的那段时光,肆意?而张扬的笑声,瘦弱而纤细的身形,仿佛一道?脆弱的薄纸,却?要承受这么多的压力与恶意?,感觉心疼得快要裂开了。
他被压在一片泥泞里,这些年的付出全都?化作了空,他心机深沉,充满算计,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每一个表情?都?精心控制,好不容易爬到了他最?心心念念的亲传弟子之位,好不容易与昆仑掌门肩并肩,结为至交。
如今都?化作了灰。
沈乘舟的声音被不断拉长远去,谢棠生似乎还在说什么,说着“恶心”“下?贱”“自甘堕落”“不配为人森*晚*整*理?”“给他抹黑”之类的话。
他徒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神啊。
他闭上眼睛,忍不住漠然地想。
能不能把这些人?烧死。
天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雷光大?作,巨蛇又重?新?劈开了天空,他倏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漫天桃花又包围起?他们,刻满了三百多个“正”字的巨大?石碑浮现,空中都?是香甜的气息,灿烂的阳光为浮云镶嵌上一层层金边,昆仑山的三千白玉石阶被光照得有些耀眼。
……他们又重?新?被卷入了谢纾的梦境中!
。
无涧鬼域,窗外闪过一声惊雷,房间里白光凝滞了一瞬,气流都?停止流动,周不渡瞳孔忽然紧缩,仿佛那道?雷劈砍到了他身上。
小黑猛地站起?来?,发疯般喊道?:“大?夫!大?夫!”
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冷汗把他的脖颈浸得冷白而黏腻,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像是在梦里被人?狠狠抽击,头颅无力地向后仰去,抵着潮湿被子的脚趾蜷缩而又张开,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牙关渗血,浑身痉挛。
周不渡撬开他的牙关,把自己?的手伸进少年的嘴里让他咬,尖牙刺破他的皮肤,少年潮湿的唾液混着血沫沾上了他的手背,剧痛传来?,可他似是失去痛觉,瞳孔里的血色浮现,用尽了全力才不让自己?失控。
病榻上,少年薄薄的肩胛骨抽紧凸起?,从脊梁骨到腰部的线条颤抖地弯曲,像是一只被撕碎了翅膀的蝴蝶。
在小黑的惊叫声中,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