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一声时,脚下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他?浑浑噩噩地想,谢纾刚刚说了什么?
哦,他?说他要自己吃那个毒药。
什么意思?他听错了吗?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笑,“谢纾在说什么,他?吃了那药,他?就死了。”
“他?怎么会?真的做这种事,他?那样的人,他?那样的人……”
怎样的人呢?
谢琅呼吸一窒,在这一刻,他?恍然回首,却猛地发现,自己好像对谢纾一点?也不了解。
他?只知道怨恨,因为谢纾,自己莫名其?妙背负上?了“血观音的弟弟”这种骂名,郁郁不得志,可谢纾这些?年究竟过得如何,他?……又知道什么呢?
百姓们也震惊不已,有人呆滞道:【血观音真的打算炼药?】
【可……可胭脂笑不是谢小?岛主炼制出来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胭脂笑,其?实并不是谢小?岛主炼制的吗?】
此话?一出,天地间一时只有风声四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几乎都要炸开。
他?们中不少人曾经感染上?猩红病,万念俱灰之间,是因为谢琅才得到?拯救。
所以他?们才敬重谢琅,拥戴他?成为岛主,至于名声向来不好的血观音,他?们则鄙夷嗤笑。
这天下,谁人没有骂过血观音呢?他?就像是一个可以万人踩万人踏的铜像,因为他?好像犯过太多错,所以谁提起他?,都能肆意地嘲讽。
街边小?贩嘲笑他?,修真之人厌恶他?,就连年幼的孩童嬉戏间,也把他?当做一个罪大?恶极的反派,打他?骂他?以“杀死”他?为荣称雄,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而在这一刻,人们却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些?惊恐,惶然地抬头?看向祭台上?的谢琅,有人忍不住大?声道:【谢琅!胭脂笑究竟是不是你炼制的!】
【是你炼制的对不对!谢纾压根没有成功,对吗?谢纾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炼制……他?怎么会?药理,他?又怎么会?想着?炼制胭脂笑,他?分明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
哪样的人?
他?们在座诸位,究竟有谁真的了解过这个少年呢?
他?们用一种几乎恳求的目光看着?谢琅,拼了命地摇头?,不敢看幻境。可当他?们看见谢琅难看的脸色时,却如醍醐灌顶,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他?们怎么会?看不懂那样的神色,他?们就算蠢,也绝非瞎。
可他?们如何能相信?他?们坚定不移的事物,此刻却天翻地覆。有人忍不住大?声道:【谢琅!你说话?啊!胭脂笑是不是你炼制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琅翕动了下嘴唇,他?像是一个不小?心噎住了碎石被掐着?脖子的母鸡,如鲠在喉,整个人喘着?气,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
虞爻缓慢地转头?,他?看向谢琅的眼神变得极为恐怖,牙齿间几乎冒着?丝丝寒气,寒声道:“谢琅?”
他?平生?最恨被他?人欺骗隐瞒,而彼时的他?曾经也是真的因为谢琅研制出胭脂笑,对这个弟子感到?极为满意。
胭脂笑救了天下人的命,避免了生?灵涂炭,尸野千里的惨烈结局,合该是万人敬仰万人崇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没有胭脂笑,哪怕是他?,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虽然为人刻薄,可终究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该做的、能做的。
可眼下,他?却终于意识到?一个很恐怖的可能性。
轰然一声惊雷炸响,天地间风云变色,大?雨滂沱,顺着?屋瓦房梁漏下,一片凄风楚雨,铅灰色的天空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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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在他?们每个人的目光中,猛然后退一步。
那些?目光如万千根钢钉,深深地扎进他?的皮肉、骨髓、五脏六腑,简直密密麻麻地将他?刺穿,血液疯狂地泵涌,心脏失控,耳边嗡鸣,一切似乎都不真切。
他?几乎被那些?异样的目光看得窒息,眼前一阵阵眩晕,剧烈地喘息,往左看,是虞爻冰冷地燃烧着?愤怒的目光,往右看,是沈乘舟和?李廷玉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往前看,是百姓们难以置信地瞪大?的双眼,如山一般,一块又一块压在他?身上?,越来越重,他?在最下面,几乎要被这些?千斤重的目光压碎,压死了。
谢琅忽然暴起,几乎是狂怒、暴戾地吼道:“就算不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那是谢纾杀了五百多个人命换来的药!!!”
他?像是垂死挣扎一般,嘶吼道:“是啊!我就是抢了谢纾做的药!!!怎么样!!!那又怎么样!!!那是他?用五百多个药人炼出来的!!!我是替天行道!!!”
“一千个、一万个的人的命是命,难道五百多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