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一世,付出的真心却收不回一丝一毫。
“你让她进来,要死朕也要死在她手上!朕要看看,今后日日夜夜,她如何阖得上眼!”
凄厉的喊叫像淬毒的刀锋。
孟昱将刀一分一分抽出。血顺着凹槽滴滴答答往下掉。像淅淅沥沥的雨声。
“要恨就恨我罢。不过朝堂之上,深宫之中,争权夺利,谁的心里没有恩怨?谁不是与仇人共眠?起码,我和扬灵从未有丝毫对不起你。一点念想,早就仅止于念想。”
蔺枚死命拽住孟昱的领子,口中犹在坚持:“你让她来!让她来!”
“我不会让她动手,甚至不会让她看到这一幕。我不要她后半辈子都被你的仇恨诅咒。”
蔺枚的身体终于一寸寸冷下去。也越来越僵。可是保持着拽他的姿势,丝毫不肯放松。孟昱一根一根掰开蔺枚的指头。看到他眼中,连最后一点光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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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宋扬灵终于听见身后门响。她匆忙后转,见门只拉开了一条缝。孟昱沉着脸,一招手,就有两个士兵小跑着跑来。
经过宋扬灵身边,行个礼,就推了门进去。
没多久,两扇雕花木门终于洞开。阳光刷地进去数丈。刚刚进去的士兵一头一尾抬着一具尸体。白步覆面,看不见模样。
可是宋扬灵知道,那里面,就是蔺枚。
同床共枕了十年的人。
她身子微微一晃,迅速别过脸去。眼泪刷的就涌了上来。她从来没恨过蔺枚。往事如刀,一刀刀凌迟在心上。
孟昱终于走出。身姿挺拔,就像永远也不会倒下一般。可是神色之间却有些困顿。甫见宋扬灵,却表现得坦然无事,只道:“捉拿叛贼之事,自有末将打点。请皇后即刻回宫。”
宋扬灵的神思有些恍惚。
“为什么要我出来?”
孟昱神色冷峻,恪尽臣下本分:“打打杀杀本就是末将职责所在。”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间不过一尺。宋扬灵抹领上的梅花像刻在他眼上一般。这么近的距离,却连说句真心话的余地也没有。
自从她嫁了蔺枚,他便将感情收起,谨守分寸。再至娶了婉琴,虽无情意,却有道义。哪怕他心中再多温柔,只能染成灰烬。哪怕为了她弑君,不忍她见血腥,免她日日夜夜噩梦。万丈柔情,却不能宣之于口。
宋扬灵见他面色冷峻,几近崩溃的情长终于渐渐收转。走到这一步,血流成河,不是为了被儿女之情裹挟,痛不欲生的。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是,哀家要回宫。还有诸多大事等着哀家。”
都说心宽体胖。这些年,宋扬灵一直显瘦,大约心里从未有过无事的时候。
孟昱竭力收住眼底的怜惜,喃喃重复:“是,还有诸多大事……”声音越来越低,像是不知怎么收尾似的。
“槐庄,来。”
槐庄赶紧上前,跟在宋扬灵身后,朝凤銮宫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道,宋扬灵突然提起:“宫里太乱了,把魏松找回来罢。”先帝死了,黛筠死了,如今蔺枚也死了。她和孟昱之间,又隔了天堑鸿沟。争了大半辈子,现在只想要一个故人,哪怕说不起从前。
“魏……魏……”槐庄支吾了一番,忽而苦着脸道:“魏松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