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毕竟不是动物啊。
“你又来浑说。”太子永湛听他比得不伦不类,叹了口气,见他的确不安,这才笑道:“东西都搬回来了,我还能赶你不成?”
因念及幼弟年纪尚小,既然他如今不愿,此事倒也不必着急。
怡春宫里淑妃听了含夏的回话,也是捂着帕子笑,笑一回又叹一回,“还是个孩子心肠呢。”于是安排那两名宫女且住在怡春宫,待来年永嗔回过味来再说,如今且按下这一节不提。
永嗔又搬回了惇本殿西间,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每日只把太子哥哥差人送来的户部账簿查算。
这一日下午,忽然有好几拨人往惇本殿而来,出入于书房。
这些人个个脸色沉重,来去匆匆,且不是熟识面孔,但看官袍——倒都是朝廷要员,这一回武将竟还多些。
永嗔坐在西间里,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外面,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子哥哥有正经事的时候,他是不会去书房打扰的——都是等人走了,才去歪缠。
傍晚时分,太子永湛带了几名官员,匆匆出了惇本殿,直到掌灯时分也没回来。
永嗔不禁担心起来,晚膳也没用好。
忽然乾清宫来人,说皇上召见十七皇子。
永嗔忙跟出去,问来人,“太子哥哥可也在乾清宫?”见来人点头,又问道:“可知道为了何事?”
那小太监倒是伶俐,道:“奴才不知。只如今皇上、太子殿下、九皇子殿下、袁尚书、田国舅,并田国舅族里一个子侄,都在里面呢。”
有九哥和田立义?
永嗔加快脚步,这俩人凑一块去,准是又要恶心太子哥哥。
一时到了乾清宫,却发现事情不全然是他想象的那样。
景隆帝见他来了,一指袁尚书,道:“你给他说说。”
袁尚书五十余岁,有点书卷气,因将前情娓娓道来。
原来是山东东阿县反贼作乱,放火烧衙门,放了牢狱里的囚徒,又与之沆瀣一气,乘船顺着黄河河道,一路直奔下游的平阴县。
东阿县县令不知所踪,平阴县县令不肯弃民逃走,死守县城,满门被杀;巡按御史孔可祯恰巡查至平阴县,不及离去,也死于反贼之手。
那不肯弃城逃走的平阴县县令,姓蔡名子真,乃是永嗔师傅蔡世远的独子。
永嗔前面听着反贼作乱,已是义愤;待听到捐躯的县令乃是师傅独子,又想到那日送蔡世远出宫时,他提起子孙时橘皮似的老脸上那温暖笑容,怒发冲冠之下又有一层悲哀。
便是手刃了这些反贼,蔡师傅的独子也活不回来了。
景隆帝见永嗔脸上大有悲愤之色,乃说道:“方才朕跟他们议了许久,旁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只一个带兵的前锋领队还定不下来。这为国捐躯的平阴县县令蔡子真,是你蔡师傅的独子,这才叫你过来——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说着就审视着他。
永嗔却是问道:“敢问父皇与诸位哥哥大臣都拟定了哪些人选?”
景隆帝这会儿心思沉重,也不打趣他,只道:“你九哥举荐你十六哥,田立义举荐他族里子侄田本伦。”
“那……”永嗔坐在下首,看向坐在左上首的太子哥哥,后者正有些担忧地望着他,“太子哥哥呢?”
景隆帝重重透了口气,“太子举荐了永清——但是永清如今夜夜笙歌,朕不敢用他。”
永嗔吸了口气,蔡师傅当日叮嘱他的话,言犹在耳。
“我观十七爷,常有爱护太子之心。只是凡事有心,还需有力……望殿下早收懵懂之心,辅佐一代明君。”
“下个月老臣的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子,就都从山东回来了——到时候含饴弄孙,也是一大乐事。”
他毕竟年轻,被一股义愤之气激荡着,又立了要为太子哥哥保驾护航的志向,且见九皇子、田国舅等宛如豺狼眈眈而视,如何能忍?
更不迟疑,永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儿子愿往!”
景隆帝盯着他,说道:“上阵杀人,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