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刻。时樾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了千百个念头。这一柄枪上并没有指纹。常剑雄是戴了橡胶手套的,他看得清清楚楚。而这一柄枪,已经杀过了一个无辜的人。非法持有枪支,触犯刑律。造成严重后果,依法论刑。他只要捡起了这一支枪,上面毫无疑问的就是他的指纹。只要常剑雄再一次否认,他就百口莫辩。而一旦他开了枪,哪怕算是正当防卫,持枪杀人,恐怕也逃不过到监狱中走一遭。他已经进过一次监狱了。他还能再进一次吗?倘若再进一次,他恐怕被南宏宙接受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吧。那一瞬间他想放弃。常剑雄一个谎言害他十年,他为什么还要救他。善恶有报,难道不应该是让常剑雄在这里自生自灭,而他带着南乔走么?然而他的本能让他的手指落上了地面的枪。斜斜抬起,手指回扣‐‐一枚子弹穿破空气,发出爆裂的声响。它无所阻碍。它无往不利。它毫厘不爽地击穿了泰哥的心脏,火药在血肉之中爆炸,让他的生命骤然停止。而那时,两柄刀子还没有落下。时间在那一瞬间恢复如常,泰哥笨重粗壮的身躯向后跌去,双目圆睁。常剑雄怒吼一声,双手握住敌手的双腕,任马骝的刀子扎进自己的肩膀,折断了那两个人的双腕。他长腿一扫荡倒了那两个人,又生猛地一拳打在了马骝的肚子上。常剑雄浑身是血地从横七竖八的人堆了走了出来,夜色中他的脸色宛如冷铁。他直勾勾地看着时樾。时樾仍然提着枪。他也看着常剑雄。他浑身透湿,脸色乌青,水珠子从头到脚地往下流淌。时樾说:&ldo;谢了。&rdo;常剑雄一动不动,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鬼魂。时樾转身走向靠在水池边的南乔。枪,仍然在他手中。常剑雄的手在他背后抬起,仿佛极其的沉重,又痛苦不堪地缓缓落了下去。他越过时樾看向南乔,发现南乔正在静静地看着他。一双修长的眼,在这冷白冷白的灯光下,乌黑又透彻。他看到了南乔的眼中有谢意,却也有……更多其他的情绪。警笛声四面响起。空中甚至有直升飞机飞了过来。南乔知道,她父亲来了。时樾将南乔搀扶了起来。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了另一只冰冷的手。两个人走下了楼梯。底下,已经听得到警方对讲机的声音。许多的人过来了。南乔忽然停下来。&ldo;时樾,我们跑吧。&rdo;时樾看向了她。她仰着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薄薄的嘴唇仍然是青紫的。可她的眼神炽热坚毅。她说:&ldo;时樾,带我跑吧!就像那晚上一样。&rdo;时樾冰冷又坚硬的手指攥紧了那一柄枪。他点了点头:&ldo;依你。&rdo;……他们从老楼的另一条廊道穿过去,走安全通道,避开了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警察、记者、还有其他人。南乔知道,其中就有他的家人。可是现在,她只想和时樾在一起。她从冲锋衣中拿出了时樾的手机,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ldo;我很好。不要挂念。明天一早,公安局见。&rdo;她抬头看向时樾。时樾向她笑着。她拔出了手的si卡,将卡和手机都丢在了垃圾桶里。她挽着时樾的手,两个人从大楼的侧门出去,直接穿进了一条小巷。两个人在寒冷的冬夜中狂奔,将一闪一灭的警车车灯、各种嘈杂的人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这个世界上仿佛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可以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尽情肆意、跑得忘记了一切。跑到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时候,跑到这夜色岑寂、霓虹稀疏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南乔喘着气,看着时樾,一双眼睛明亮无比。她说:&ldo;还是跑不过你。&rdo;时樾说:&ldo;你怎么跑得过我。&rdo;南乔笑了起来:&ldo;等你老了,跑不动了,我比你年轻,就跑得过了。&rdo;时樾一把把她按在了怀里。&ldo;蠢。&rdo;他低低地说,带着一些鼻音。两个人找了一个不用身份证就可以住宿的小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时樾给了老板娘好几百块钱,请她帮忙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然后连夜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