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挎着菜篮的少女挤到木栅栏前,绢帕掩着口鼻却遮不住发亮的眼睛。
“听说这个刽子手是女的……”
“你怎么知道?”
“她们村子里的人说的。”
“衙门怎么会找一个女的来当刽子手?”
“这有什么不行,又没人规定女人就不能当刽子手。”
“也是……”
“女的也没关系,长得这么好看,我就爱看这种女孩耍大刀。”
“这么一看,原来女子执刑刀竟比话本里的侠客还俊……”
几个姑娘嘀咕着,又往前挤了一些,好更看清楚她的样貌。
江怀贞并未在意这些,低着头靠在刑台边上。旁边穿着皂衣的衙役敲着铜锣,宣读犯人犯罪的通告。
人群里,死者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哭哭啼啼挤在一起。
而刑台正对面的最佳观刑位置,好些大户人家也前来凑热闹。
有人摇着洒金折扇嗤笑:“这种弑主的狗奴才,就该五马分尸了——”
“可不是,这种以下犯上的贱婢就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有人不服气,相互推搡谩骂着,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江怀贞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仿佛这些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裤脚被拉了拉。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她,将手里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进她裤脚底下,轻声哀求道:“小江大人……求求你……让她走得轻松一些……”
老妪旁边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皆面露悲痛之色。
这些人正是那死囚的家人。
她们在贿赂她,求她动手的时候干脆利落一些,别让那婢女死得太痛苦……
死囚家属贿赂刽子手的事,江怀贞不是第一次听过,以前江贵还活着的时候,有时候两人一起砍冬瓜,他也会跟她说这些细细碎碎的事。
她问:“爹收了那些贿赂了吗?”
江贵道:“都送上门了咋不收,不就是一刀子的事吗,大家都得偿所愿,不然就靠一年砍五六个犯人,爹怎么养这个家?”
当时她还不能理解,如今这件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竟有些浑身发寒的感觉。
就在这时,边上的差役走过来,弯着腰,冲着台下的那些人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呵斥道:“走走走——别在这里影响行刑——”
老妪被往外推着,回头望着江怀贞喊道:“小江大人——不要折磨她——她受得够够的了——”
江怀贞两张薄唇紧紧抿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刑场里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身边差役们在台上走来走去,反反复复念着犯人的罪行,她借着整理裤脚的动作,弯腰将塞在鞋筒里一包沉甸甸的铜板拿起来,塞到腰上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