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见她走后,冲着江怀贞轻声说道:“再过今晚,要是雨还不停,明天早上起来,三羊和上古两个村子怕是要被淹没。”
“怀贞,明天一大早咱们就把竹排拉出去,叫上几个人去救人吧。”
江怀贞应下:“我现在就去七叔公家,跟他说这个事。”
说着,披上蓑衣出门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雨果然还没有停,林霜一夜没睡好,鸡叫便醒了。江怀贞也跟着起床,两人卸掉马车车厢,合力将昨天做好的几个竹排给抬上车板子,准备出发救人。
江老太千叮咛万嘱咐道:“救人也要看情势,可千万不要鲁莽,哪里水急,就别往那一处去,再怎么救人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江怀贞道:“知道了,你在家好好看着萍儿,千万不要出门。”
江老太这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们驾着马车出了山谷。
大雨下到第六天,沉着黄泥沙的河水终于露出獠牙。
丈余高的水墙裹挟着断树巨石,如凶兽般扑向河堤。
更骇人的是上游冲下的牲畜尸骸,肿胀如鼓的猪羊席卷向下游来,腥臭的腐气混着雨雾钻往各处。
逃难的哭嚎与雨声和洪涛声搅作一团。
白水村的十几名青壮年在林霜和江怀贞的带领下,已经在这个河段忙活了一天一夜。十几个竹排来回接力,拉了一批又一批人上岸。
水位到达了新的高点,上古村的河堤被摧垮的消息传来,救援的队伍划着竹排,逆流而上。
还没赶到地方,就听到对岸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上古村祠堂塌了,梁柱被洪水拦腰折断,三十余避灾的乡民直接被冲入河心。
情势刻不容缓。
江怀贞此时不再低调,冲身后十几个青壮大声道:“把麻绳系腰间!会水的跟我抢人,不会水的撑竹排接应!”
神女一般的女子,浑身污泥,率先跃入水中。
后边的青壮瞬间被激得热血上涌,一个跟着一个下了水,朝祠堂的方向游过去。
孙康就是那批被卷入水中的灾民之一。
上古村是他老家,他母亲还住在那儿。
平日他在衙门当值,偶尔回老房子看望老母。
起初这场雨,他以为不过是一场短促的阵雨,谁承想竟接连下了好几日。待他匆匆赶回时,村子已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母亲周氏与乡亲们携着家当,躲进了地势较高的祠堂避灾。
谁也没想到,经历了多少个朝代的祠堂竟然会在这次洪水中被冲垮。
在被冲入水中的一刻,他脑子里只有完了两个字。
他下意识地拖着母亲,两人被激流卷着,靠着一根浮木,苦苦支撑。
但小小一根浮木根本支撑不住两人。
眼看一个巨浪迎面扑来,浑浊的水灌入口鼻,呛得他眼前发黑。
母亲周氏却在这时松开手:“——儿啊,你别管我了,自己逃命去吧——”
他疯了似的松开浮木,不顾一切地朝母亲被卷走的方向扑去。
就在母子二人即将被冲散的刹那,一道竹排破浪而来。一只修长却有力的手从竹排上探下,攥住周氏的手腕,猛地将她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