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榆看着他深邃眼眸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震惊与挣扎,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弛,看着他喉结依旧在不自然地滚动,她知道,她的话,像一颗投入他心湖最深处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
“你怎么……”李璟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那个被他珍藏多年、视为内心最隐秘角落的瞬间,竟然被她知晓。
这感觉,像是独自守护了许久的宝藏,突然被发现,并且被告知,这宝藏原本就与发现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舒榆没有直接回答他关于“如何知道”的疑问,此刻那并不最重要。
她只是将脸颊更贴近他尚未完全撤离的掌心,像一只寻求安慰与确认的猫咪,轻轻蹭了蹭。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李璟川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瞬,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和温热呼吸,让他心跳失序。
“那天在剑桥,阳光很好,康河上的雾还没完全散。”舒榆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回忆的朦胧,目光却清明地锁住他,“我穿着一件白衬衫,牛仔裤,头发随便挽着,正跟一位老先生讲我那幅《康河晨曦》的构思……”
她细致地描述着那天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记忆中的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
李璟川的呼吸屏住了。
他看着她,仿佛透过时光,再次看到了那个清晨,那个在异国他乡,如同精灵般闯入他灰暗世界的女孩。
她记得,或者说,她“看到”了。
“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你,”舒榆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和宿命般的感慨,“只顾着紧张自己的画,担心没人喜欢,如果那时候我回头看一眼,是不是我们就不用错过那么多年?”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假设的遗憾,但这遗憾此刻听在李璟川耳中,却成了一种最深情的告白——她在惋惜,惋惜没有更早地与他相遇、相识。
他抚在她脸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想要收回,却被舒榆抬手轻轻按住。
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温热包裹着微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现在我知道了,”舒榆的眼神亮得惊人,泪水洗过的眸子如同被雨水冲刷过的星辰,“我知道了你那么早就看到了我,知道了你这三年,甚至更久以来,沉默背后藏着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璟川,我不是因为学业结束才回来,我是因为那里没有你,而这里,有你等待了我那么久的目光,有我错过了太久、不想再错过的你。”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李璟川。
所有的理智,所有用以自我保护的外壳,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看着她,这个他爱了那么久、思念了那么久、也不安了那么久的女人,此刻正用最直接的方式,回应着他深藏心底的不安,抚平着他那些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像是无法承受这过于汹涌的情感冲击,额角有青筋微微跳动。
再次睁开时,那双总是深沉如海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释然、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爱意。
“灿灿,”他哑声唤她,这一次,不再是疏离的舒榆,而是他藏在心底最柔软处的昵称。
他反手握住了她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李璟川没有说“我也爱你”,没有说“别走了”,但他这声呼唤,他紧握的力道,他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感,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舒榆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喜悦的泪水。
她知道自己赢了,赢回了这个别扭又深情的男人。
她踮起脚尖,不再满足于眼神的交汇和手掌的相握,主动地、带着一丝决绝的勇气,吻上了他紧抿的、带着凉意的薄唇。
这个吻,生涩而急切,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她身上清雅的香气,冲淡了李璟川最后一丝犹豫。
他的身体彻底僵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