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了的是这个吗?让我道歉可以啊,承认真的是‘假的’也行,道歉声明末尾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写上钟知意三个字?是张迪尔的选题吗?稿子是他写的吗?现场是他去的吗?我用得着别人替我担这个责?真别搞这些,我受不了。两年前我差点死了都没辞职,你就该知道,我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老杨的情绪到顶,眼见着就快炸了,让钟知意这几句话噎得又憋回去了。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无奈地说:“这事儿它有这么严重吗?”
“你觉得没就没。”
荣市夏季天气多变,几分钟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就下起了暴雨。雨水撞得玻璃劈里啪啦得响,遮盖住办公室里低低的说话声。
常酉酉紧紧贴着门板,依稀听到一句“我先走了”,便立刻踮起脚往走廊另一头小跑了几步,刚转过身,就看见钟知意拉开了门。
“哎,知意,你回来了。”
钟知意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发着抖,他的目光慢吞吞地从地板往上挪,停留在常酉酉的脸上后不动了。
只是一两秒钟的时间,他的神色就恢复正常。关上门,他笑嘻嘻地对常酉酉说:“想我啦酉姐?晚上有别的安排吗?没事的话请你吃小龙虾啊。”
常酉酉走过去,用力握住他的手腕。钟知意脸上的笑僵了僵,把手抽出来插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干嘛干嘛?不吃就算了,怎么看上去像是要打人呢。”
常酉酉想重重叹气,但忍住了,她放下手,说:“吃啊,把小番他们也叫上吧,最近加班加得脸都绿了。”
“行。你选好地方把地址发我,我先回家睡一觉。真是累死我了,你看看我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常酉酉没看见黑眼圈,就看见他眼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了,她拍拍钟知意的肩,“就算长黑眼圈也很帅啊。”
“青皮蛋帅哥来也。”
钟知意给他姐钟苒予发了条信息,又比个耶拍了张自拍发过去。退出聊天框,逐个掐灭好友列表里扎得他眼晕的小红点,他抬头看了眼,已经快三分钟了,电梯还没从楼下上来。
钟知意不想再等,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坐上楼梯扶手,滑了下去。
“呜呼——”
“嗷!”
一声惨叫顺着楼梯打着旋儿地往上飘,钟知意拧着脖子往后看,裤子被划破,大腿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瞬间怒从心起,站在台阶上大骂了几分钟那颗凸起的铁钉,骂完了也不过瘾,又从角落里捡起半块地砖,咣咣咣把那颗铁钉砸得瘪进去,确认不会再出现另外一个像他一样的倒霉蛋,才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走楼梯下去了。
雨还在下。
钟知意冲进雨里,距离办公楼远了点,他抹了把脸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几乎被爬山虎完全包裹住的旧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抽了几张纸巾裹住还在流血的伤口,扣安全带,连蓝牙,放歌,点烟。做完开车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钟知意抬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他盯着右手无意识的颤动看了几秒,对它说:“你差不多得了,我着急去医院打破伤风啊,你能不能配合点?”
手不听他的,他没办法,只好又把车熄了火。
雨刷来来回回,外面的世界从模糊到清晰又到模糊。不知循环了多久,钟知意才被一声短促的消息提示音拉回现实。
【我是你姐】:一天到晚嘚瑟,你到底像谁啊钟知意!
谁都不像吧。
毕竟在成长和教育这类严肃的问题上,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大他十二岁的姐姐都没起到过什么像样的作用。
如果按照“在他的成长中起到的作用”而非血缘关系进行分类,那他得管另外一个人叫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