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显然明白,亚撒做不到身为雌君最基本的要求。他们在念出誓词后接吻。夏炎凑上去,却被亚撒偏头错位躲开。他们眼神对视,双唇却没有相贴。夏炎的眼睛被刘海的阴影遮挡,在脸上分割出光影对比强烈的分界线。我的心脏在那一刻突然狠狠收紧。新婚之夜,我站在他们新房外的一颗高大古木上。从这个视角,能看到他们新房二楼的古典风格飘窗和透过白纱窗床帘的朦胧灯光。灯中途关了一次、开了一次、又关上了,最后那个房间又明亮起来我才发觉是太阳升起了。两只相隔天堑的虫族,会在这个夜晚做写些什么?他们是否能如正常夫妻一般拥抱接吻,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我用了一夜时间思考,我在调查夏炎这个任务中失去了什么。因为若是没有失去什么东西,为何心里会感到空落落的。我失去了宝贵的时间——它被用来观看一场啼笑皆非的脱缰狗血故事。我还损失了一大笔路费——那只不安分的雄虫总是喜欢在各个星系跑来跑去。我损失了一瓶好酒——因为他娶了他……我还损失了……我在清晨离开,绝密档案——夏炎(下)夏歌从床边爬起来,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红酒。看着绛红色的酒液注入杯底,一种出离复杂的情绪在心底酝酿。有些疑惑消除了,但另一些疑惑有生成了。比如,这个所谓的记叙者是何方神圣,他现在身在何处,夏炎是否认识他?他在整个故事中扮演什么角色——总不会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和见证者!他继续向下看去,这一次,他看得投入且安静。【他们目前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的好一些。可能是因为从小接受的雌虫教育,也可能是因为那一晚温存,亚撒在这几个月内如标杆一般履行了雌君的一切责任,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相敬如宾。面对媒体探究的目光,他们脸上端起完美无缺的标准笑容,落落大方地面对镜头拥抱牵手,面不改色地一遍遍复述他们经由专业公关团队编撰包装过的恋爱经历。新婚燕尔,他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蜜月旅行,互道早午晚安。他们牵着手在沿海大堤上漫步,相拥看海滨日落,堤岸两侧花树盛放,在晚霞的照耀下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夏炎会为亚撒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亚撒会俯身吻上那淡色的唇瓣。他们的接吻从来不会很热烈,而是淡淡的、缓缓的、温存的……标准如两性教科书上的样例。但我发誓,如果我爱上某只虫,一定会热烈而赤诚的吻他,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海啸山崩。太阳陨入大海的最后一刻,迸发出夺目耀眼的绿色光芒。我在远处,遥望他们的背影笼罩在光中,氤氲、融化、稀释。亚撒再也没有提过那只不知姓名的雄虫,他不再如高山上的雪莲般冷若冰霜遥不可及,他会笑着与夏炎对视,注视着夏炎眼中为他点亮的星光。那些只为他点亮的光。】惨,实惨,太惨了!这只雌虫这么喜欢自虐吗?看着喜欢的虫和别虫你侬我侬,还只能做一个苦逼的旁观者和上不得台面的偷窥者。而这个时候,夏炎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夏歌牙齿酸了酸,表情都被酸到扭曲。【白沙岛,是一座风景如画的岛屿。更值得称奇的,是岛上有一颗濒临灭绝的神树,独木成林、如银如雪。几万年前,第三星系的原住民供奉这类树木为神迹,在神树生长的地方搭建祭坛,成为他们连接神明的通道。夏炎很喜欢这棵树,于是他们在这里多逗留了几天。然后……亚撒把这座岛买下来了。买下来了!买下来了……靠,有钱了不起啊!好像是很了不起。我通过内部信息网查询了这一座小岛的价格估值,发现比起这座小岛,岛上附带的那棵树才是真正的天价。但现在,岛和树,都属于夏炎和亚撒的夫夫共同财产。我平生第一次老老实实地计算我的工资和奖金,减去每月额外支出,再加上我几个账户下零零散散的存款。当我发现就算把自己的头发全都薅光,也不能再使它们多一分一毫时,我不得不接受这个惨淡现实。我是一个享乐主义者,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为自己花钱的大手大脚懊悔。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我终于找到了自己贫穷的根本原因。去你的,这傻逼工作太不挣钱了!这黑心老板太抠门了!吃这些资本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然还赶不上人家公子哥一个零头!我要离职,找份赚钱的工作。】夏歌留意了这个节点,记述者离开隐星。不做侦查员,换成了什么工作呢?然而整篇档案里没有提及,上面只是接着记述着关于夏炎零零碎碎的琐事,堪称一本名副其实的夏炎观察笔记。【在这里做下标注:从此往后的记述都属于个人性质,不再属于工作范围——老子离职了。在我找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两件对夏炎影响深刻的大事。对我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和一件天大的好事。坏事是——亚撒怀孕了;好事是——夏炎离婚了。其实一切都早有预示。等级相差越高,受孕难度越大。可他们新婚不过半年,雌雄等级之前更是有着从s级到c级的鸿沟,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拥有了一枚虫蛋!真是军备竞赛都没有这个速度,连希伯来都要为他们为虫族繁衍做出的突破性贡献鼓掌!虫蛋诞下的当天,亚撒立即向法庭提出了离婚申请。原来他没有爱上夏炎,一切和平都是伪装。难为亚撒如此厌恶他的雄主,却还要保持远超正常水准的求爱频率,夜夜耕耘播种。还要发挥他那精湛演技带上百依百顺的面具,只为早日怀上虫蛋,完成法律要求的已婚雌虫必须义务,才好将雄虫一脚从他的生活中蹬开。法庭之上,亚撒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个人财产,甚至不惜背负一切骂名,以一种撕破脸皮不顾体面的强硬姿态要求法官判决离婚。我乔装打扮坐在陪审西上,目光始终停留在沉默着的夏炎身上,看着他张开了始终紧抿着的唇,开口道:“我可以接受离婚要求,不需要雌方承担过错,但我要虫崽的抚养权。”合情合理,但在坎贝尔家的强权面前,这句话还是太轻了。一个离异c级雄虫,对比一个s级雌虫军官,法官会更倾向于将雄崽判给哪一方,简直不言而喻。谁知,亚撒只是将冷厉的目光停留在夏炎身上几秒之后,转头面向法官,“我要求断绝与夏炎及其未孵化虫蛋的一切关系,并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条款。”夏炎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惨白,一种惨遭背叛后难以置信的困惑和痛苦在他那张始终冷然俊美的脸上浮现。靠!还怕雌虫动用坎贝尔家的力量强抢虫蛋,到头来人家根本连孩子都不想要!亚撒抛夫弃子的行为在舆论上掀起轩然大波。更令我愤怒的是,按照联邦法律的判断标准,夏炎虽然获得虫蛋的所有权,却仍未具备抚养虫崽的权利。只因这只虫蛋被检测出是一只雄虫蛋,而夏炎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并没有达到有资格抚养雄虫的最低标准。那些牛鼻子检察官劝说夏炎将虫蛋抚养权还给坎贝尔家,否则就要将虫崽送去社会机构抚养,剥夺他身为一个父亲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