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端端正正地坐在夏歌床边的凳子上,脊背笔直,缓缓开口,“事情已经调查完毕,是安迪为盗取异兽晶核意外唤醒了异兽,才导致异兽脱逃……我们在研究所看到的那具尸体是安迪。”“元帅震怒,亲自下令彻查此事。涉事的相关军方虫员和黑市联络网被一举铲除,现在还在追查逃亡虫员。”“现在,只要你能醒过来,一切就皆大欢喜了。”科林静静注视着夏歌的睡颜,复杂的情绪在心中酝酿。“我不知道你为何有如此深的精神阴霾,能将你困住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你早年的不幸际遇,还是因为你雄父和雌君的背叛?”科林双手攥紧,“夏歌,我不认为你会这样脆弱,因为这些事不愿走出泥潭。”“你总能给我带来惊喜,你远比我见过的所有虫都坚强。”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跳动得过于激烈的心脏。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用他灰蓝色的浅色眼珠注视着夏歌的睡颜。似乎他一切鲜活而强烈的情绪都是因为这只雄虫而生起。他不禁想到,如果他是一只正常的雌虫,拥有爱虫或被爱的能力,那他应该从这一刻开始,或者从更早开始,不顾一切地追求这只能够照亮他的生命的雄虫。就像蝇蛾追逐火光,他也被这灿烂灼热的生命吸引。然而,他最终只是起身帮夏歌掖了掖被角。不是一切偏爱都要被归于爱情,做一个朋友,反而是最好的状态。风撩动窗帘,拨动夏歌半场微卷的棕色发丝。科林突然皱眉,朝窗外望去。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向敞开的窗口。倍感意外,他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株新鲜的玫瑰。嫣红而鲜妍,与病房的寡淡洁白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拾起玫瑰,一股幽香窜入鼻尖。是夏歌的追求者?他将玫瑰带到床头。“夏歌,你知道是谁送你玫瑰吗?”他俯身问道。本不期待回音……然而就在此时,陷入沉眠中的夏歌似乎进入梦魇,紧闭着双眼在病床上挣扎起来,口中喃喃念道零碎不成字句的呓语。科林方寸大乱,慌忙按住夏歌肩头,呼唤他的名字,“夏歌,冷静!”“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都死了一次了……”一声梦呓钻进科林的耳朵。他连忙追问,“什么?”“滚……滚开!你杀不死我!”“谁要杀你?”科林皱眉问。“阴谋,都是阴谋?”“谁的阴谋?”“西泽尔!”夏歌声调猛然提高,从喉咙中撕扯出这个名字。科林手一僵。“战场杀不死我……袭击杀不死我……这一世……我绝不会……”“夏歌。”科林深深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会让你们得逞……”“主子!”突然,病房门被阿银一把推开,他叫了一声,扑到夏歌身前。看到陷入梦魇中挣扎的夏歌,他慌忙按下呼叫铃。很快,一队医生护士带着仪器鱼贯而入,围在夏歌周围,将三只雌虫挤到一边。阿银,看到那株落在地上,无比显眼的玫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补上几脚。花瓣零落成泥,可怜兮兮地与尘土一起黏在地板上。自从夏歌在门前收到那一大束玫瑰后,每天都会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以各种手段将玫瑰在夏歌房间中的各个角落。也许是知道如果送一整束花,它最终的命运是被夏歌分发送给别虫,于是那只虫每天只送一枝玫瑰。阿银和肖恩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冷夜凄雨夏歌困在凄迷的夜雨中,筋疲力尽,无处可逃。无星无月的夜幕,不详的红光从天边扩散,一圈一圈晕染稀释,将迷途中的虫困在着一小片黑暗中。淅淅沥沥的细雨融着硫磺的臭味,滴在皮肤上会产生是焦灼的痛感。夏歌紧紧环抱住身前的雄虫同伴,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缩在一方废弃的土坯灶台下。茅草的房檐被酸雨腐蚀,灶台坍圮出蜈蚣般的裂纹,于是灌注屋内的雨水就这样滴在夏歌身上,肆无忌惮地灼烧着他的肌肤。然而他却一动也不敢动,被他捂着嘴的雄虫尽管浑身颤抖,极具惊恐,也极力压抑着喉咙中的呜咽。屋外,不时传来重物从房顶下落的声音。雨声中,隐隐夹杂着野兽滚在喉咙中的低吼。脆弱的棚顶不堪重量,滚落下一捧沙尘,几根茅草飘落在地上,这间脆弱的小屋子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这些异兽摧毁。不知是安慰身前的雄虫还是安慰自己,夏歌用另一只手在同伴死死扒住自己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描画着两个字——“别怕”。同伴却仿佛看到了死路,后仰头,绝望地闭上双眼。两只雄虫紧紧依偎着,汲取这黑暗中仅存的温暖。他们本作为随队军医一同驻扎在这个荒村,负责伤员的救治照料。却没想到,刚刚抵达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出现了兽潮。异兽已经将村庄清洗过一遍,两只雄虫在雌虫血肉之躯的保护下躲避在这里。但在一阵刺破黑夜的嚎叫嘶鸣和械斗声中,一切又重归于可怕的平静。雨水的臭味冲刷掉血腥气。那是属于夏歌曾经亲手救治过的雌虫的血……“嘎吱”一声,半掉不掉的木门发出令用牙酸的哀鸣。一根漆黑的螯足推开了木门,紧跟着探进来的是一根半米长的锋锐口器。很快,它那头重脚轻的畸形身躯也挤了进来。夏歌很快分辨出这种异兽,它们生活在地底的迷宫隧道中,视力和嗅觉严重退化,只能靠触觉和听觉感知外界,是异兽中类似于杂役小兵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