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光影仍在室内静静流转,恍若迷梦。西泽尔心中升腾出一种饱满的温情,久久悬空的心在此刻落了地,为准备这份礼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这一刻实现了它的价值。“既然喜欢,还生我的气吗?”夏歌用无奈叹息的语气道:“生气?怎么会生气呢?你明明真心对我好,我一直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天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这样做。”诚惶诚恐,诚惶诚恐……西泽尔未曾想过能得到如此令他惊喜的回答。“那天你刺中我的心脏,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杀了我。我当时真的疼得要死了,哪怕我曾经重伤濒死,也没有这么疼过。夏歌,你安慰安慰我好不好……”他声音放软,像是怕惊扰了脆弱的雄虫,又像是担心自己的要求得寸进尺,引起雄虫的不满。“那天我突然知道真相,真的被吓到了,要是再来一次……”雄虫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西泽尔只感觉心都要化了,“都是我不好。”“要是再来一次……”夏歌接着说完未尽的话。西泽尔期待着,期待着夏歌的不同选择。“我肯定能杀了你。”空气,冷凝如冰。“夏歌,我刚刚好像听错了,你能再说一遍吗?”西泽尔的声音仍然温柔,冷静地要求夏歌复述一遍。“我说,再来一次,我肯定能杀了你。”风轻云淡,字字清晰,不存在任何口误或误听的可能。什么东西在瞬间被冻结。夏歌似乎听到终端那头,传来难以控制的颤抖的呼吸声,但幻听一般一瞬就消失了。夏歌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爽感。似乎那个几乎舍弃了七情六欲的完美战神越痛苦,他就越兴奋。沉默了几息,西泽尔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出,“夏歌,你是装的。”这看似平稳的声线,却如深潭的水面死死压抑住了内里的急流涡旋,死死压抑住了几欲崩摧的极致混乱。“是啊,有趣吗?”夏歌声调抬高,戏谑道:“你不会真的被我骗到了吧?”西泽尔以沉默回应。呼吸声鼓噪着夏歌的耳膜,他眼底一片猩红,“不只是现在,从我们在天机不可泄露夏歌坐在窗边,他并没有按照方才放下的狠话,向军部举报西泽尔。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功之举,反而还可能招来亚撒的猜忌。况且说实话,他不认为军方能顺着自己拖延三分钟争取来的地址查到什么信息。西泽尔既然有胆量直接联系自己,就必然做好了万全的防护措施。“西泽尔拨来的号码是虚拟号,我溯源了其归属地,但获得的ip地址有90以上的可能并非西泽尔的实际地址。”夏歌对面是终端投射的希伯来虚影,少年盘腿坐着,和他面对面。星图已经被合上,瑰丽的光彩被黑暗吞没,落地窗外工业文明的灯光照亮夏歌的脸庞。“你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还是说不敢见他?”希伯来笑眯眯地看着夏歌。夏歌没有回答。“你认为你前世的死亡和他脱不了干系,于是想要报复他?”“不,我前世的死和所有虫都脱不了干系。”任何一只虫都在推波助澜,推着他朝着命定的终点走去,西泽尔只是推手之一。有时他也在想,那个时代的前进,是否就需要像自己一样的牺牲品,如果不是自己,也会有别的虫,自己只不过是恰好倒霉。就像上一世,运输船受袭是战争的导火索;而这一世,元帅刺杀案是战争的导火索。无论因何而起,一切总会按照它命定的轨迹发生。但这怎么能让他甘心!“希伯来,你一定知道比我想象中的更多。”只是你也不告诉我。希伯来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歉意。与此同时,夏歌终端上同时收到了几只虫发来的信息,浏览着这些内容,他嘴角不禁溢出一丝苦笑。同时和这么多有权有势的雌虫保持密切联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万虫迷。但事实上,自己只是个在其间夹缝求生的小白花,风一吹就要残,还要努力绽开花瓣,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软弱可欺,任虫摆布。身边的所有虫都是这样,怀揣着自己的秘密,自作主张隐瞒一切,冷眼旁观自己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四处乱撞。非要自己向他们亮出獠牙,让他们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一颗棋子。他梳理着自己与这些大佬们的关系。路易斯,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他们第一次在垃圾星相见,路易斯递给自己的名片上古语何尝不是预兆。他逐利而来,他们之间维系着平等交换、互利互惠的利益纽带。而这种联系,却比一般的私情更为牢固,在他们完成这笔交易之前,他们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不能全身而退。在夏歌进入斗兽场之前,和路易斯有过一场谈话。“夏歌,这次交易我仅代表我自己,不代表隐星。”“抱歉,你们隐星虽然见钱眼开,但是信誉还算可靠,从不贩卖假消息。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不敢完全信任。”“你听下去,会感兴趣的。”林赛家族是隐星的背后掌权者,采用世袭制原则继承隐星,而其余家庭成员作为隐星中长老和监督者的身份,帮助家主管理这个庞大的组织。按照严格的等级世袭制度,路易斯担任家主一位,本理所应当,坏就坏在,他有一个太强势且优秀的舅舅和一个相对软弱的雌父。上任家主在时,埃里克尚且能维持表面和气辅佐自己刚即位的侄子,然而在上任家主病逝后不久,埃里克就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长老会中,半数都是埃里克安插的眼线,而剩下的核心成员中也有三成并不信服新上任的年轻家主。路易斯暗中蛰伏多年,一度任由埃里克独揽隐星大权,甚至赋予他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地位,表面的退让却实则是在暗中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