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年轻的时候他们常说的,这回得到教训了。”麦克马斯特说,“不过当然了,人永远都不喜欢得到教训,赫斯特也不喜欢。”
唐纳德·克雷格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她的心里依然充满被压抑的怨恨和不满。更糟糕的是,就算她没明说,也不得不暗地里承认她母亲的话完全正确。她不是当演员的料,那个男人也根本不值得她那么慷慨地投入感情。况且,她也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妈妈最清楚了。’对于年轻人来说,把这句话说出口总是令人感到难堪。”
“没错,”麦克马斯特说,“这正是可怜的阿盖尔太太的麻烦之一,尽管她从来都不这么想。事实上她的确几乎总是正确的,她确实知道得最清楚。假如她也像那些背着债务、丢了钥匙、错过了火车,还做出一些蠢事的女人那样,需要别人帮她排忧解难的话,全家人都会更喜欢她一些。挺可悲也挺残酷的,但日子还得过。而她又不是个聪明到靠奸诈狡猾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女人。你也知道,她是个踌躇满志的人,对于自己的权力和判断力非常得意,自信得无以复加。而人在年轻的时候,这是件很难应对的事情。”
“哦,我明白,”唐纳德·克雷格说,“所有这些我都意识到了。也正是因为我对此心知肚明,我才觉得……我才想知道……”他停下不说了。
麦克马斯特和蔼地说道:“最好还是我来替你说吧,好吗,唐?你担心的是,你的赫斯特听到了母亲和杰奎的争吵,或许她听见之后一下子怒火中烧,满心想的都是要反抗权威,反抗她母亲那种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优越感,于是走进了房间,抄起拨火棍把她杀死了。这就是你在担心的事情,我说的对吗?”
年轻人痛苦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一定就是这样的,我并不相信。但是……但我觉得……我觉得事情有可能是这样的。我感觉赫斯特没有那份沉着冷静和镇定自若——我觉得她还年轻,对自己也没有那么自信,容易一时糊涂、头脑发热。那一家人,一开始我觉得没有谁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直到我突然想到了赫斯特。接着……接着我就不那么确信了。”
“我懂了。”麦克马斯特医生说,“是的,我明白了。”
“我真的不是在责备她。”唐·克雷格随即说道,“我觉得这个可怜的孩子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能管这个叫谋杀,这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反抗,一种叛逆行为,渴望得到自由,却又坚信永远无法得到自由,除非……除非她母亲一命呜呼。”
“最后这一句或许够真实的了,”麦克马斯特说道,“这也是仅有的一种动机,而且有些独特。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不是那种很强有力的动机。希望获得自由,摆脱那种强势人格带来的影响。正是因为阿盖尔太太的死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继承到一大笔钱,法律才不认为他们有杀人动机。不过,就算是在财务方面,我想很大程度上也是由阿盖尔太太控制在手里的,通过对受托管理人施加影响来控制他们。是啊,她的死让他们都自由啦。不光是赫斯特,我的孩子,还让利奥可以自由地去和另一个女人结婚,让玛丽可以自由地按照她喜欢的方式去照顾她丈夫,让米基可以自由地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过自己的生活。或许就连那匹坐在图书馆里的小黑马蒂娜,也想要自由呢。”
“我非得来跟你谈谈不可。”唐纳德说,“我必须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否认为……那有可能是真的。”
“关于赫斯特的事?”
“是的。”
“我想那有可能是真的,”麦克马斯特慢条斯理地说,“但我并不能确定。”
“你觉得事情有可能正如我所说的那样?”
“是的,我觉得你的想象也算不上太离谱,还是有可能的成分在里面的。不过有一点不确定,唐纳德。”
年轻人不禁打了个冷战,叹了口气。
“但必须得确定啊,麦克。我真的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我得知道。如果赫斯特能告诉我,如果她能亲口告诉我,那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我们会尽快完婚,我会照顾她的。”
“这话可最好别让休伊什警司听到。”麦克马斯特干巴巴地说道。
“照理说,我可是个守法公民。”唐纳德说,“但麦克,你也很清楚,他们在法庭上是如何看待心理学方面的证据的。在我看来,就这件事而言,它就是一起严重的意外,不是什么冷血的谋杀,甚至也不是什么冲动杀人。”
“你爱着那个姑娘呢。”麦克马斯特说。
“别忘了,我可是在推心置腹地跟你谈话啊。”
“这个我知道。”麦克马斯特说。
“我只是想说,如果赫斯特告诉了我,我知道了真相,我们会一起把它忘掉。但她必须要告诉我,我不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你的意思是说,在带着这种可能性的阴影笼罩之下,你还没准备好娶她?”
“如果你我易位而处,你想吗?”
“我不知道。我们那会儿,这种事如果让我遇见了,而我又爱着那个姑娘的话,我很可能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她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没那么重要,关键是我必须得知道真相。”
“那如果她真的杀了她母亲,你还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娶她为妻,并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