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只怕一眼愿路上的尘土为荷花的花粉所调剂愿微风轻轻地吹着,愿她一路吉祥花溶一点也没有再停留,她直着腰,步履从容,只能看到头巾下柔软的背影。她的背影。只是个背影而已。陆文龙这才“哇”的一声哭起来,压抑已久的抽泣去决堤的水,奔腾不止:“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走,不要走……”金兀术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劝解他,依旧闭着眼睛,很倦,此时,只想好好地睡一觉。门外,武乞迈迎着那个擦身而过的女子,并不愕然,只微微地行一个礼。女子淡淡地看他一眼,并未回礼,大步离开了。他几乎是奔跑着,也不等侍女报告就推门进去。朝霞里,四太子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手背上的青筋暴露,额头上的皱纹深陷,嘴角,还残余着一抹淡淡的猩红。他惊叫:“四太子,四太子……”金兀术缓缓睁开眼睛,随手不经意地擦擦嘴角,坐直了身子:“武乞迈,有什么急事?”武乞迈立即说:“今日狼主设宴,邀请宋国少主宋钦宗。”金兀术吃了一惊,狼主为何要邀请宋钦宗?在这个谈判的关键时期,秦桧已经半途而废,拿了宋钦宗又是想干什么?“四太子,这次狼主竟然没和您商议……”金兀术明白这个意思,这次的贡银被盗,神秘的拐子马事件,都令狼主产生了芥蒂,尤其是海陵的煽风点火,潜伏着的政敌就纷纷蠢蠢欲动了。这次的鸿门宴,究竟是针对宋钦宗还是自己?“四太子,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刻设宴,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本要拿了宋钦宗做挡箭牌的,这是一个利器。但是,到底是海陵的意思还是狼主的意思?他背心一阵一阵发冷,觉得自己以前低估了那个黄口小儿。本以为,他空有一张好皮囊的。“四太子,您看怎么办?狼主请您务必赴宴……”武乞迈拿出的是明黄的圣旨,绢帛卷轴,秀丽的小楷,都是用的汉语,完全是汉人的“圣旨”。合刺,他也彻彻底底的被汉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立即起身,双眼恢复了神采,又是昔日的四太子了:“走,马上去。”陆文龙焦虑地看着他:“阿爹……”“儿子,没事,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燕京西郊的赛马场。这里也曾是昔日射柳节的场地,早已人山人海,金国的达官贵人云集,高台正中,一顶明黄色的伞盖,下面坐着狼主一行和他的宠妃们,左右两侧,是文武大臣的位置,左手……啊,大宋,原来这么多美丽的东西。可是,她究竟是毁灭在谁的手里?蔡京、童贯、高俅等六大奸贼?轻佻昏庸的父皇宋徽宗?或者依旧宠信奸臣如秦桧的兄弟赵德基?大宋,终究是亡了,就如一场梦。自己生不逢时,无能无力,就算是宵旰魅宿,也挽不住她迅速衰亡的步伐。耳边传来隐隐的歌声,那是他的轻佻的父皇被囚禁在五国城时天天都在吟唱的: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无数人在欢笑,无数人在惊呼,无数人在流泪,无数人在无所谓……拥挤的人群里,一个戴着大大斗笠的人,转身,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开。只是,她眼里忽然掉下泪来。无论如何,自己也是受到损害的其中一分子。甚至岳鹏举、甚至陆登夫妇、甚至陆文龙、甚至宇文虚中、甚至婉婉、天薇、自杀的朱皇后……他们和她们,都是这一场被侮辱被损害的最大的牺牲品。就如悼念盛世篇章的一个记忆,见证了大宋每一次的衰朽,如那个时代的记录者,忠实地描绘大悲或者大喜,自己的命运融入其间,已经微不足道。远远的,是宦臣的声音,尖尖的:“四太子到……”这声“到”字拖得长长的,如天宝年间的幽怨,隔着千里万里,附身在了这大金的土地上,如无穷无尽的恶性循环——他们走上了大宋的老路!他们必将和大宋一样灭亡!灭亡!没有人能逃脱被灭亡的命运!她笑起来,加快了脚步。却泪流满面,心如刀割。场中已经乱成一团,宋国的遗老遗少们围在宋钦宗的尸体旁,呼天抢地,嚎啕大哭。就连始作俑者海陵也有点不安,不时看向狼主。合刺风雅,几曾亲眼目睹如此大场面的暴力血腥?目光根本不敢落在宋钦宗被马践踏得无法入目的破烂尸身上,慌忙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想返回宫廷。可是,这个烂摊子谁敢接手?就算宋钦宗不过是一个俘虏而已,但是,他毕竟曾经是一国的君主,而且还关系着此次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