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天黑了,黎明总是要到来的。她靠在他的怀里,甚至能听到他炽热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仿佛一面鼓,在激烈的征战。温和的面孔贴在胸膛,触手可及,他伸出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面颊上,如释重负,声音微微沙哑:“丫头。”“丫头!”只是喜欢这样叫着她,叫着,就觉得愉悦而安心了。她嫣然一笑,嗔道:“你就不饿?”“你饿了么?”“有点啦。”浑身那么松软,又舒适到了极点,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被海风沐浴了,徜徉了,就连紧张的情绪,也逐渐地缓解了,她是实实在在,而非昔日多年寻找的一场场梦境。他笑起来,抱了她就放在地毯上。案几上摆了一些饭菜,早已凉了。她赤脚坐在地毯上,睡衣是一种绿色的丝绸纱衫。新长出来的黑发,如雨后的春笋。那半截的白发,就那么碍眼。秦大王忽然拿了一把剪刀:“丫头,我给你剪剪。”她笑起来,伸手抚摸一下那半截粗糙的头发,“你可不能给我剪得很难看哟。”“当然不会了。我会剪得很好看。”花溶失笑:“你什么时候该行做梳头的师傅了?”“今天改行难道不行?”他一边说话,一边拿了剪刀,慢慢地剪下去。心里却一抖。她其实不知道,她的黑发真的不太长,这一剪,就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甚至垂不到肩头。本朝女子是不剪发的。她忽然变成了这么奇怪的头发,会如何?可是,他却一咬牙,手起刀落,长长的一簇白发便全部落在了他的手里。花溶拿起镜子,只“啊”了一声,镜子里的女人,变成了刚过耳的短发,看起来那么奇怪。“天啦,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可怕了……秦尚城!”那三个字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秦大王哈哈大笑:“丫头,这不是蛮好看的嘛。比你以前的长发可好看多了。又精神,又俏皮……”“老天爷,天下人没有谁是这样的头发……”“由你开始难道不好么?你看,我手艺多好……丫头,这个头发真是好看极了……”他越是吹捧,她越是郁闷。这样短的头发,连发髻也梳不起。她闷闷地,却见他一把就收起了那一截长长的白发。“你干嘛?丢了啦。”“这是我的,我留着。”“留着干什么?恶心死了。”他一笑,竟然珍而重之地找个盒子将头发装起来:“丫头可是为了我才一夜白头的。这头发,我可要好好藏着。藏一辈子,等有了小闺女,等小闺女长大,我就告诉她,她妈妈最爱的人是阿爹,哈哈哈……”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酸楚。她怔怔地看着他,满是沧桑的面上那种得意到了极点的憨憨的笑容。秦大王,他如此得意,如此快活,仿佛生命里,从此欢乐无忧,就连战争,也无法遏止。他轻轻拥着她的肩,烛光下,那截晶莹的小腿,洁白的纤长的足踝,如此动人心魄。他一伸手,就握住了那截柔软,仿佛逃出生天可是,花溶和秦大王显然不这么认为,对于宋人的心思,他们把握得最是清楚不过了。他们的传单里,干脆变成了赵德基秘密将两个金人弟弟接回了皇宫,在韦太后的授意下,要秘密收养,以后将登大位。刘琦气得大呼:“荒唐,真是荒唐……”可是,一般士兵们,哪里知道荒不荒唐?这里面言之凿凿,怎么看怎么有道理,万一陛下真的传位给金人弟弟,自己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这一乱,简直敌人未攻,已经先溃不成军了,正在犹豫,敌人的火箭已经开始密集发射。连续多日的干燥,秦大王又早日看好了天色和风向,虽然没有火烧赤壁那么便利,可是,这一场风也够刘琦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