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知道,那一次,你放了快半碗的盐,又赶忙舀了一大瓢的水,对吧?&rdo;
谢随一愣,&ldo;你知道?&rdo;
秦念双唇微抿,竟是笑了。
一个清清淡淡的、忍俊不禁的笑,却还掩饰着喝了一小口酒,好像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笑了。但她的双眸里已飞出了笑影,随着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那笑容便仿佛温柔地折出来水色的羽翼,又静静地收拢了,停靠了。
谢随低下头,默默地饮酒,却只觉越喝越渴。自己素来觉得是世上最可爱的酒,眼下看来却令人口干舌燥,不再那么可爱了。
一杯酒忽然敬到了他的面前。
他最先看见的却是那只举杯的手,很白、很细,指腹有茧,指甲都修得干干净净。
&ldo;时隔五年,我们总算又一起过上元节了,不论好事坏事,总要先干一杯。&rdo;秦念看着他,说道。
谢随笑了,&ldo;不错,先干一杯。&rdo;
两人碰了杯,一同仰首喝下。便听秦念轻轻地问道:&ldo;你今日,不开心么?&rdo;
你今日,不开心么?
谢随有些恍惚。
他总以为念念已变了很多了,已变得顽固、倔强甚至冷酷了,可是她这句话问出来,他才隐约察觉到,或许她完全都没有变。
这句话,与她过去说的&ldo;大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明天一定能做好的&rdo;,有什么差别?
都是在讨好他,想尽办法地讨好他,而已。
他的心尖上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很疼,密密麻麻的疼,渐渐地扩散到四肢,令他举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这种疼不同于他在延陵侯府的佛堂屋檐上的时候,这种疼,他知道是无害的,它只是来自女孩自保的心情。
谢随于是努力地坦荡地笑了,&ldo;团团圆圆的,哪有什么不开心。&rdo;
秦念端详着他的表情,忽然走到窗前,他还未及阻止,她已一把推开了窗。
带着雪粒的冷风骤然灌入,对面侯府的挑脚飞檐上竟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然而即使是风雪也没能令对面高楼的流光溢彩减损半分,今夜也不知是请了哪里的班子,丝竹声悠扬地奏起,其中还隐约夹杂着推杯换盏、呼朋唤友的热闹声响。
&ldo;谢随,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爷爷在洛阳城下捡来的。若要说什么家人,那我只有两个家人,一个是爷爷,一个是你。&rdo;
秦念侧目看着对面侯府笙歌欢宴,静静地道。
&ldo;我也许不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但是谢随,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的家人。&rdo;
谢随以手抵额,笑了起来。除了笑,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