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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2页）

李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ldo;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甜儿，你不要自责。将你带到这世上，是母亲自己做的选择。&rdo;

她顿了顿，将残留的那些伤感情绪隐去，正声道：&ldo;以前我未出门时，你年纪还小，鲜少和你言及母亲。而父亲为人讷言，有些话怕是也不会和你说。现在你也十岁了，知事了，我便和你讲讲吧。&rdo;

李甜抽泣着嗯了一声。

天香也不由得竖起耳朵认真细听，她实在是好奇，在前生没有相见的那十年里，冯素贞在商场之外，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李襄缓声讲了起来：&ldo;我小的时候，母亲总说我性子太沉稳，若是跳脱些、活泼些就好了。后来看我性子定了，她便玩笑着说，看来只能再生一个了。只是，自生了我之后，她一直没能再有身孕。直到那年春天，她去了独乐寺祈福，回来后，便诊出了喜脉。母亲开心之下，竟向独乐寺捐了一万金。&rdo;

天香想，果然，冯素贞是很喜欢孩子的啊……

&ldo;母亲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易生养，自她诊出有孕之后，大夫连说凶险，就连父亲也劝过她不要勉强。但母亲却说，&lso;腹内的胎儿是一条性命，是它自身向生的念头和我想要做母亲的欲望契合，才使它落入我身，达成了这母子亲缘的契约。它既如约而至，我又怎能轻易毁诺？&rso;父亲和我这才不再劝，由着母亲放下了手头的一切事务，安心养胎。&rdo;

契约……冯素贞，对于父母子女的亲缘，你竟是如此看待的吗？你如此重义信诺，哪怕是担着性命之忧，也不怕吗？

&ldo;自打怀上了你，母亲每日里都很欣喜，说定要生个活泼的孩子出来。甜儿，母亲若是知道你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不知会有多心疼啊……&rdo;

李襄本是想宽解李甜的负疚，不想她却哭得更凶了：&ldo;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这个没福气累得母亲不幸。是我乱投胎，母亲为了生我而死，我还叫什么李甜，我明明就是个苦的！寻常人家不是都说贱名好养活？我干脆改名叫李苦好了。&rdo;

李襄原本难过得不行，却也冷不丁被妹妹这一句话逗乐了：&ldo;傻孩子，你可不要瞎改名字。&rdo;

她理了理思绪，语重心长地解释道：&ldo;你的名字是母亲临终前定下的，却是她想了好久的。那时候母亲在家里养胎，每日里教我读书写字的同时，自己翻遍了《说文》《谥法》《诗经》，想取个称心的名字。&rdo;

&ldo;因为我的名字是襄，在《说文》里有耕种之意。母亲说，若是个男孩儿，就叫李畋，畋猎的畋。父亲当时还笑，说母亲果然是满脑子的渔樵耕猎。我当时问，若是个妹妹怎么叫？&rdo;

&ldo;母亲当时笑着告诉我说，若是个女儿，就叫李甜，舌甘甜。父亲当时觉得不好，说有些俗了，这名就一直没定下来。&rdo;

&ldo;你出生时候，是睡着的，稳婆倒提着你把你打哭，那哭声嘹亮，就连宅子外头都听得到。母亲当时为了生你耗了一天一夜，亏空了力气，却仍是挣扎着要抱抱你。她看着你的模样，笑着说：&lso;是要将你打一打，我为你耗了这么久，你却睡得开心。&ldo;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rdo;，既然是睡着出生，又长得如此宜嗔宜喜，便叫了甜吧。&rso;&rdo;

&ldo;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rdo;李甜重复念了一遍，&ldo;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rdo;

李襄沉吟了许久，似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ldo;我那时还小，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母亲去了之后，父亲哀毁过度，不能理事。我去整理母亲的遗物，在她的枕边找到了一本《邯郸记》。&rdo;

&ldo;那本书开篇的标引是一曲《渔家傲》，&lso;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白日错西还是早。回头笑。忙忙过了邯郸道。&rso;&rdo;李襄笑了笑，&ldo;这里的甜，是睡觉的意思，所以啊，母亲的名字没取错，你还真是个小瞌睡虫！&rdo;说着，她点了点李甜的额头。

李甜恍然大悟：&ldo;原来我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姐姐，那&lso;憨、憨蛋记&rso;讲的是什么？我要看看！&rdo;

&ldo;是邯郸道的邯郸……&rdo;李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ldo;这邯郸记，讲的是，黄粱一梦的故事。你现在，可能还看不懂吧。&rdo;

&ldo;我看不懂，姐姐你可以讲给我听啊！&rdo;

李襄笑道：&ldo;每个人看这本书，都会得出自己的看法。我先不给你讲，等你看过后，自己来告诉我。&rdo;

她停了片刻，柔声又道：&ldo;甜儿，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人生每走一步都是选择，结果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或许，对你是好的，但对其他人却是坏的。唯一准确明白的结果就是：人终有一死。&rdo;

&ldo;母亲明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却仍然做出了选择。她对可能会有的坏结果，是做了准备的。可是人生，就像是打双陆，你的计算再好，也终究可能会败给运气。有的苦难，是你再怎么努力，也规避不了、躲不开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