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心底明了皇帝这是要旧事重提,说那接仙台的营建事体。原本大臣们还可以站在道统上抨击接仙台,但今天祭天之时上演了这么一出&ldo;仙人指路&rdo;,已经没有人敢说建接仙台的不是了。说来此事拖了几个月,万事齐备,只差银钱,若不是有察哈尔战事拖延,以皇帝乾纲独断的性子,这台子早就建成了。
知道是知道,可没人愿意来做皇帝撒气的出头鸟和盘剥的冤大头。
尴尬的沉寂之中,出头鸟来了。
&ldo;陛下的难题即是天下黎民的难题,贫道不才,愿为陛下分忧!&rdo;欲仙国师慷慨陈词着从侧殿走了出来。
皇帝苦笑一声:&ldo;国师,朕所忧心的,就是这接仙台的筹建之事啊!&rdo;
欲仙恭谨道:&ldo;接仙台原是贫道出的主意,陛下忧心,贫道有责。敢问陛下,为何忧心?&rdo;
皇帝长长一叹:&ldo;实在是国库空虚,修接仙台的事难以为继啊!&rdo;
欲仙踌躇满志,微微一笑踏上前来,飘逸的拂尘在空中一挥,正要开口。
一人忽然扑上前来抢了他的话:&ldo;接仙台之事,悠关社稷苍生。臣愿奉上全部身家,为接仙台添梁加柱!&rdo;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惊的不是这人话语中倾家相送的壮举,而是这人的身份‐‐
吏部侍郎,冯绍民。
一时间数百道目光齐齐射向冯绍民跪伏在地的脊背,又齐齐抬起,端详着皇帝的面色。
天香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前世的朝堂上冯素贞是如何表现的,却还记得在怀来时冯素贞信誓旦旦地说要让皇帝&ldo;明是非,知对错&rdo;,怎么如今主动撺掇起搭台子了?
百官心里门儿清:你一个为官不过大半年的寒门出身,哪里来的身家,明明是把天香公主的嫁妆都给捐了!
皇帝的神色非常复杂。
他这一番做派连敲带打的自是要钱的,但从自家闺女手里拿钱岂不是左口袋倒进右口袋?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沉吟了片刻道:&ldo;绍民啊,朕知晓你这一片孝心,但你还年少,家底不丰,说甚么奉上全部身家的胡话,朕难道是破家贪财之辈不成?&rdo;
众人回想到数月前皇帝在朝堂上发飙说的话,不禁侧目。
皇帝别过脸轻咳了一声继续道:&ldo;但念着你一片孝心,朕就收取你一年的俸禄,用以捐建接仙台吧!&rdo;
冯绍民也不坚持,长身一拜,谢了恩回去站着了。
这下百官心里就琢磨开了,有疑心重的,已经在怀疑方才这一出是这翁婿二人演的一出戏了:莫不是皇帝暗示大家都捐一年的俸禄出来?
这个好办,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钱,这堂上诸公,哪个是靠着俸禄活着的?
顿时就有几个机灵的年轻官员跳到前头去,道是效仿驸马,愿为皇帝捐俸。
苍蝇腿肉少,架不住人多,顿时一下子凑出十几万两来。
皇帝有苦说不出,这账面上挺好看,但是一个个都是空口白牙地预支俸禄,这钱,还是得从国库里出啊。
方才被冯绍民的意外之举吓了个蒙圈儿的欲仙这下子也醒过神来,一个个说得好听,这分明是在给皇帝打白条儿。
他顿时又恢复了精神,瞅准了空子,拂尘一扫,又是一个跨步‐‐
又一个身影扑到了他前面。
欲仙急了,也没看清那身影是谁,直接将他一把拂开,上前一步竹筒倒豆子般地急急开口道:&ldo;陛下贫道新收了两个弟子家资丰厚一片赤诚听闻陛下想要修建接仙台故而投到了我门下愿为陛下献上全部身家‐‐&rdo;他喘了口气儿估算了下方才那些大臣们捐银的总数,把心一横,说了个冠盖朝堂的数字,&ldo;五十万两!&rdo;
好大手笔,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凉气儿。
皇帝也颇为震动:&ldo;国师这两个弟子如此富庶?&rdo;
欲仙得意道:&ldo;陛下有所不知,财在民间,贫道的弟子他们本是民间的富庶商贾,一心向道,为陛下的求道之心所感动。现在为陛下增寿故,为江山祈福故,这才将多年经营全部奉上!&rdo;
皇帝赞道:&ldo;贤哉贤哉,这两位义士,赏,赏,朕要赏!&rdo;话一出口,皇帝踌躇起来,说了要赏,那能赏什么呢,总不能人家送了钱,再赏点财货还回去?还是说从尚服局那里拿两件裘衣送给人家?
这算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还礼吗?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只略一停顿就有了主意:&ldo;朕就封这两个义士为忠勇义士,准许入宫大内行走!&rdo;
国师连忙代为行礼谢恩,颇为得意地转过身,朝刚才险些抢了他风头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