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浙江有几百万老百姓,你抓得完吗?&rdo;钱宁皱着眉头道。他最不喜欢听这话,动不动就抓人,关人,这老百姓是你能抓的完的?关的完的?那要你这个知府是干什么用的?虽然不能称之为父母官吧,可好歹下面有州县,上面还有内阁,朝廷,皇上!如果事事都不能自己在权利范围内摆平,还要麻烦上面,这个知府不要也罢!
一看是布政使和按察使大人到了,马远就仿佛是跋涉许久的人找到了组织一样,立刻跪在地上叩首道:&ldo;大人!我也只是想把朝廷交代的事情做好,可怎么就这么难!这些百姓一点也不体谅朝廷的苦处!我知道,改稻为桑势必是一个艰巨的过程,可是必须要推行下去啊!去年提前征税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大明的国库眼瞅着就见底了,但寅吃卯粮总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想办法开源节流才行,只是……&rdo;
&ldo;好了好了!这些不说也罢,大门口的百姓,还是我去劝退吧!但是你要记住,这改稻为桑乃是国策,必须要推行下去!不过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每个县的百姓都来府衙闹上一回,这让朝廷怎么看咱们?你这脾气,还是要改一改!&rdo;钱宁放缓了语气,好心劝慰起了马远。平心而论,整个浙江,也就他这个杭州知府当的最累,做的事情最多,他做事的方法确实有些急躁,但这个人却是难得的知道为朝廷解忧,为上官解愁,为下面解困的官员,钱宁一直都很欣赏他,但是可惜,没有足够硬棒的政绩做支撑,就是想提他也怕别人不服气。结果又摊上推行这么个国策!
第205章
。钱宁走出府衙的大门,淳安县的百姓们一见有个大官走了出来,轰地一下围了上来。府衙门口的衙役们赶紧手持钢刀比划着,把这些百姓逼退一些距离,他们心里也清楚,就凭借着这么点人,若是百姓真要,谁能拦得住?
&ldo;乡亲们!&rdo;钱宁双手虚空按按,让众人安静下来,&ldo;本官知道,稻田是你们几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只是这改稻为桑,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情!大家想想,这桑田的收成肯定会比稻田要好,而且价格也要比稻谷要高,咱们浙江官府又怎么会坑害大家?对于出现了一些问题,发生了一些不好的情况,本官在这里对大家承诺,一定会认真考虑,认真应对,该奖励的一定会奖励,该处罚的也绝对不会手软!请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这需要一个过程……&rdo;
听着钱宁苦口婆心的劝慰,朱一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把那些军兵给带回了驻地,就一路悄悄地跟随着淳安县的百姓到了杭州,很想知道,浙江本地的官府到底是怎么推行改稻为桑的?若都是马远那样极为粗暴的办法,不仅不会有任何结果,而且迟早会激起民变。江浙一带可是朝廷税赋重地,这里要是出了点什么乱子,那国库更加堪忧!不过话说回来,李化龙那厮到底干什么去了?这算着时间也该到了啊,可还是不见他的人影!他要是来了,浙江的官员有了主心骨,一些事情就好办得多了!现在也不知道朝廷对于改稻为桑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全凭借着以前的经验办事,要是不出乱子那还真出了奇了。
钱宁这个布政使当的难哪!老朱在心里琢磨着,此人倒还算是能为民做事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也不过是以巡边的名义来的这边,就带了个眼睛和耳朵来,嘴巴是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讲的,把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原原禀告给皇帝,任务就完成了。
淳安县的百姓们渐渐地散了去,他们并没有得到最满意的答复,被抓的那几个人也没有放出来,不过好歹知道了省里的态度,而且知道这国策是必须要推行下去的,也只能逆来顺受。
钱宁这才有空擦了擦头上的汗。朝廷说要派个人过来,指导浙江进行这国策,可浙江官场上下谁都知道,这个国策绝对不会推行的这么轻松!本地的和尚都念不好经,外来的和尚就能念的好?而且据说即将要来的这人还曾在李成梁的边军里干过,让一个文官去做武官的活计,现在又把他给调来遂行政策,内阁的几位老爷是怎么想的?
甭管是怎么想的,李化龙到了七月中旬才优哉游哉地到了杭州,他一到就有探子报给了老朱,朱一刀直接在市集上就把他给迎到了当地的卫所大营来这里他就先把那群骑兵给带回了驻地,经他们的口得知锦衣卫在这里的卫所营地,于是直接就带着百十号人驻扎在了这里。杭州卫的锦衣卫们一见竟然是自己的上司,皇帝的贴身侍卫队头子,一个个巴结的不行,那千户甚至连自己住的地方都给腾了出来让老朱住。
李化龙的脸色也不知道是因为赶路的时间太长还是怎么的,奇差无比。他告诉朱一刀,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下面转悠,打算先把浙江下面的情况了解一下,可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改稻为桑的国策不能推行的这么快!好多工作都没有做,直接就粗暴地以政令的形式下达,丝毫不管百姓是不是愿意,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走,李化龙的心是越来越凉,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浙江的情况是盘根错节,地主,商户和官员结成了新的利益团体,不再是像京师那样简单的地主官员的形式,中间又夹杂着庞大的商户势力。这些商户通过直接的利益跟官员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不管是丝绸也好茶叶也好甚至于瓷器,都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浙江官府对商户并不是简单地采取的手段,而是采取了利用的方式,有财大家发,官员靠商户捞银子,商户靠官员挣银子,那么受罪的就只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李化龙举了个例子,建德县有个小户人家,打算开一间酒楼;刚开张的第一天,因为顾客满门,遭到县里另外一个大酒楼的恶意,在一周以后就被人恶意地下毒,毒死了几个顾客;被人告到了县衙之后,县衙却仅仅是草草调查完毕,便宣布此酒楼涉嫌故意谋杀,将老板和老板娘下入大牢;大酒楼的后台觉得这俩人确实有才,白手起家也不容易,起了惜才的心思,竟然直接去狱中见到两人,承诺只要跟他做事,他就能想办法把两个人给保出来。可怜那小老板居然极为刚烈,在得知自己是被陷害的之后,当晚就在狱中双双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