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注定走向悬崖的旅途,他从得到的那个瞬间,就做好了失去的准备。晏初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从容而坦然,平静而麻木。
晏初徒劳地吐出一串气泡,看着它们一点点飘到光亮照到的海面上,而他自己则随着水流堕入昏黑无底的海底。
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晏初缓缓闭上眼睛。
顾盼暗暗咬紧牙关,终归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恰好看到晏初闭着眼睛坠入一片汪洋。
顾盼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海里,把晏初捞了上来。他丝毫没有求生意识,一直昏迷不醒,渡轮在附近靠了岸,把他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晏初穿着医院发的病号服,陷在如云层般柔软的雪白被褥中,没有血色的脸颊也是白色的,睡颜圣洁得像个从天堂坠落到人间的天使。
天使安静了一段时间,却忽然难受地皱起了眉,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呜呜咽咽翻了个身,在病床上乱七八糟地拱来拱去。
晏初暗暗蜷缩起身体,是一个缺乏安全感又充满防备姿态的动作。
一声模糊的叹息钻进了他的耳朵,晏初迷迷糊糊感到有人从背后拥住了他,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而后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这个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晏初意识朦胧之时嗅闻了一瞬,很熟悉。是曾和他朝夕相伴,共枕而眠的香气。
晏初在梦里浮浮沉沉,顾盼心里藏着事,一整晚没有睡好。怀里的人熟悉又陌生,孤岛上的记忆有些混淆了,顾盼躺在病床上默默回想。晏初那双永远温柔澄澈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蒙了一层求而不得的痛苦,那是她一直不曾留意,也不曾用心去感受的。
头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脑海里疼得好像随时都能炸裂开来,比喝了好几斤白酒后第二天早上的宿醉还要难受。
四周柔软又温暖,好像身处温暖的被窝里,又好像是某个人温暖的怀抱。
耳边是他最不可能见到的人,耐心得在他耳边温柔地说:“该起床了呀,阿初。”
晏初脑袋嗡嗡的疼,磨磨蹭蹭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小声唤了一句“盼盼”。
顾盼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嗯,我在。”
或许是没睡醒,晏初的神情有些恍惚,迷茫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又轻轻念了一句“盼盼”。
昏暗的光影朦胧了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的身影才是唯一的真实。他知道自己是非法囚禁他人自由的罪魁祸首,而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孩,是那个唯一的受害者。
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坐在病床上,望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孩,露出了痛苦又自责的神色。这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驯服又被丢弃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