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一怔:“……我?”
她笑了声:“昨日不是同你说过,今日要去符惕山?”
“昨日……?”他脑子一嗡,昨天夜里回屋前,她好像是喊住他说了几句。
只是那会儿他脑子里正思量着要如何支开旁人,独与江疑细说要事,没有仔细听。
还以为她只是如平日一样,随口叮嘱了几句。
“忘了?”陵光眉头一皱。
“没没没!”他慌忙摆手,追了上去,“我跟师尊同去。”
陵光打量了他一番:“你就这么去?”
他低头瞥了眼,才发现自己连件袍子都没披,如此穿着,出门委实失礼。
“师尊等我!”他拔腿跑进屋,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惹得陵光发笑。
片刻,他提着件石青的袍子跑出来,许是怕她等急了,一边跑一边穿,仓促得很,袖子好久回都没穿进去。
陵光看着无奈,上手替他理了理:“多大人了,还这么慌里慌张。”
脱口而出的话却令重黎浑身一僵,整个人被烫着了似的颤了下。
这口气太过熟悉,他少年时总是听她念叨。
多大人了,走个路都能摔了。
多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被子掀开,师父看看。
他一时有些恍然,看着她细致地将领子翻好,抚平褶皱,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于是,他便像个素来乖巧的少年,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走在不远不近的前方。
符惕山还不曾失去山主时,也是座草木葳蕤,风调雨顺的福地,山中多棕楠,靠近山泽沿岸,长着不少棠梨树,眼下正是树木开花之时,枝头风吹如雪落,洋洋洒洒,甚是好看。
风是暖的,山涧中沉着金玉,水中游鱼鲜活,时而跃出水面,溅点水花。
如此繁茂之景,谁能想到江疑死后,会成那般惨淡。
在此处,唯一能记得其衰败之景的,唯有重黎,走到那座小屋前,诸多感慨涌上心头。
“陵光!”江疑站在门前,远远就在挥手,棠梨花瓣随风落在他肩上,确然是仙风道骨,凛然仙神之姿。
破败的记忆,也在这一刻散去,枝头花繁叶茂,屋舍窗明几净,提醒着他,该发生的惨祸已然过去。
陵光自眼底浮出笑意,快步过去,同江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