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见着马车载着他们驶入城南街,扎进一片熙攘喧闹,缓缓停到这条街上离广泰楼最近的那间酒楼门口时,千钟也一点不觉得惊异。
庄和初进门要了楼上两处不挨着的雅间,又要店家给两处同时上一样的菜。
千钟原以为这是给同来的云升和风临也做了安排,却不想,庄和初与店家交代罢,又转对这随行护卫他的二人说,让他们就在楼下大堂寻个清静处坐,自行点些喜欢的吃。
而后,就只带了千钟一人上楼。
两处不挨着的雅间,同时上一样的菜,就只带她一人上去,这里头的古怪比正午的日头还显眼,已由不得千钟不去猜了。
“大人,您是要在这儿悄悄见什么人吗?”千钟一落座就小声问他。
正值饭时,酒楼后厨里菜备得齐,引他们上来的小二退出去不多会儿,就带着冷冷热热的一堆菜品回来了。
待一应碗碟都码上桌,小二殷勤地道声慢用退出门去,庄和初才不急不忙地回答她。
“晚些还有一位朋友来。”
庄和初这话的重音落在“朋友”二字,千钟却诧异在那个“一位”上。
待一个人,却要在两下里摆两桌一样的饭?
千钟越发糊涂了。
“不必管他。”庄和初轻轻将这最显见的古怪往旁边一搁,执起自己手边的筷子来,“与你到这里来,是为着另一桩事。”
千钟忽然想起来,昨夜他是说过,拿广泰楼的人下落一事下饵钓那眼线的法子能不能用,他要想一想,今日与她说。
今日偏是到这么一间离广泰楼最近的酒店吃饭,无论他要办几桩事,必有一桩是与广泰楼脱不开干系的。
“您差遣就是!”千钟一下子提起精神来。
庄和初温然笑笑,一开口却支到了一个几条街外的地方,“宫中有话来,明日要你我一起入宫谒见皇后。”
乍一从自己的猜度里回过神,领会了这话里的意思,千钟刚提起的一把精神瞬间都成了错愕,把眉眼间的笑意像近前的那碟蹄花冻一样凝住了。
“去……去皇宫里,见皇后?”
“你我顶的毕竟是先帝赐下的婚事,你又有县主尊位,皇后在大礼之前召你进宫见一见,也是为表礼重之意,不是很麻烦的事,不必紧张。”
庄和初含笑徐徐与她说罢,笑意微微一浅,又含着几许歉意道。
“这婚事,退是退不掉的,不过,你放心,成也成不了。”
退不掉但又成不了,这婚事是要怎么处置,千钟还没从要进皇宫的惊诧里缓过劲儿来,一时无暇参会。
正混沌着,就见庄和初夹起一块晶莹油亮的红烧肉,送进她面前的碗里。
“明日入宫虽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宫中规矩森严,礼数繁巨,有些可省,有些万不可省。其余的,待晚些回去,银柳会一一讲给你。我只教你一样。”
庄和初说着,略扬了扬那只刚为她夹过菜的手。
“用筷子。”
千钟怔然一愣,脸上腾地涨红起来,抿唇低低垂下头,一双手也自桌案边慌地缩了下去,局促地绞在一起。
她自小在街上讨饭,唯一使过的餐具就是讨饭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