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衾,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陆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揪着温衾的头,恶狠狠地朝这些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仁慈,彻查了当年陆家的案子,为陆家正名。陆氏一族世代忠良,只因废帝与先皇的恩怨,又受歹人所蒙蔽,一夕之间被灭门。如今沉冤得雪,天理昭昭,也该是你们这些奸邪昏庸之徒还债的时候了!”
明晃晃的长剑在温衾眼前一闪,陆孝面如修罗,带着还未干涸的血,似是阎王派来催他上路的勾魂人。
“呵,杀了我算什么……”尽管气若浮丝,温衾仍牵起嘴角,想要嘲讽陆孝,“我不过是把刀,杀了我就算报仇了?”
陆孝破天荒地扬起眉眼,历来死水一片的墨瞳也闪着诡异的光。
“还有什么话,便到地府说与他们听吧!”
寒光一闪,温衾只觉胸口一痛,待他低头望去,利剑早已贯穿他偏移正常位置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么?冰冷的窒息感又再次笼罩,不过他知道,这次,该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抽出剑时,温衾的血也如老皇帝的一般,溅起数尺高。
陆孝脸上诡异的笑不减反增,压在他肩头一辈子的重任终于卸下,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这般畅快。
结束了,终于把一切都结束了。陆家一千多个牌位立在堂前,陆孝恭恭敬敬地磕头上香,心中默念安息。
陆锦寒的心事了结,该陆孝了。
“温衾。”他蹲在早已没了气息的温衾身侧,伸手将那双瞪大了的凤眸合上,又在那张尚有余温的面庞抚了又抚,似有不尽的缱绻,在指尖流连。
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是某一日温衾一时兴起赠与他的。
匕首出鞘,陆孝跪在渐渐冷却的尸首旁,俯身凑在那人耳边轻声诉说。
“温衾,等等我。”
“前尘往事已了,现在,我可以爱你了!”
柯云带人找到陆府的时候,是一个半大孩子开的门。
“你家大人呢?”柯云问,这孩子他以前没见过,身上穿的也并不像是仆人所着的粗布衣衫,他不禁停眸多看了几眼。
“你多大了?”
那少年有些瑟缩,眼角还残留些泪痕,柯云瞥了眼,便觉事情不妙。
早起就听说今日陛下传了圣旨,陆氏一族枉死案终于沉冤得雪。
本想恭喜陆孝这么多年的心事终于了了,可柯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罢了,估计这会子在哪偷偷哭呢吧!
道喜之言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宁寿宫就出了事。
太上皇身边服侍的季公公披头散发,慌不择路地往上书房跑,半道撞上了同样来找陛下的柯云。
“公公,如何这样慌张?”柯云上前作揖,季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都喘不匀,出口的话也颠三倒四,断断续续。
但柯云听懂了。
“陛下、陛下遇刺……是、是陆、孝……”
没想到这姓陆的小子真的这样胆大妄为,柯云皱眉,心中大骇,刺杀太上皇,这罪名足以让刚刚洗刷冤屈的陆氏再次陷入不忠不孝之地。
既做了这样的事,不知他要如何收场。
太医一波一波往宁寿宫跑,陛下为做忠孝榜样也放下所有朝政亲自到祠堂中焚香祈福。柯云是奉了圣令,前去陆府拿人。
天色已暮,开门的少年身形单薄,带着未干的泪痕,站在院中与柯云对视。
“大人、大人他……”带着哭腔的嗓音仍掩饰不住少年人的稚嫩青涩,一张口便有两行热泪再次滚落。
“大人他、他西去了……”
柯云与陆孝交情不多,很多时候在接头的破木屋见面,也都是公事传达,说完就走。而且这人话语极少,除了“嗯”好像不会说话似的。
但再怎么不熟,也有一起出生入死,改朝换代的交情。如今他死了,一时也多少有些难以消化。
“何时?他怎么死的?”柯云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孤身先去看看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瞧着不像是下人,带本官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