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多远,便尖呼一声,“谁在那儿?”
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笑道,“是我呢!”
嬷嬷拍拍胸口,“原来是大少爷。大少爷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去歇息着?”
婆子见到来人,言语便轻视起来。
被喊着大少爷的人,是崔家长房的人。
崔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儿媳早年双双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幼年的儿子。
老夫人看着孩子小,便让二儿子二儿媳抚养着。
崔夫人自己也生了一儿一女,表面上对这大伯的儿子和善,心中其实一直不喜。
因为,多一人,不是要多一个来分崔家的家产么?
崔大公子名叫崔严,个子高瘦,文文弱弱的,因为从小失了父母,为人谦恭。
他温和一笑,“我从厨房里拿了点肉汤,准备给大奇吃,没想到失手打落了碗,汤洒了,正要重新去装一碗呢。”
汤洒了?
崔夫人按着差点摔断的腰,怒得想骂人。
这个崔呆子,居然将狗汤洒在这儿?这是成心害她对不对?
崔夫人大怒,“大郎居然为了一只狗,害得你婶婶险些摔死!你是成心的对不对?”
崔严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二婶的裙子上沾了不少雪泥,发髻也歪了,正揉着腰呢,吓得慌忙上前陪不是。
“二婶,严儿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汤太烫了,才不小心洒了。”
“一只狗而已,吃冷的哪里会死掉?用得着你这么费心?”崔夫人越想越气,“这个地方,你马上给我弄干净!明早上,我不想看到地上有一丁点的儿油渍!否则,你准备到祠堂里罚跪去!”
崔严不敢违抗,只得点头回道,“是,二婶。”
崔夫人咬了咬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丫头婆子离开了。
崔严擦洗着青石板,一直忙到了三更天后。
他吹吹冻僵的手指,又往厨房而来。
趁着无人,他重新煮了一锅鸡汤粥,装在罐子里,拿衣衫包了捧在怀里,悄悄地出了府。
崔府对面,一条小胡同最里间的一所宅子里,住着一对可怜的母女,母亲生了重病,女儿无钱请医,日日哭泣。
他看着对方可怜,便自己掏钱替他们找了大夫给母亲看好了病,再要送钱给她们,她们却怎么也不收。
无法,他只好送些吃的或是用的。
二婶对他管得严格,他的月钱也有限,他只好半夜偷偷拿吃的,慌称是喂自己的狗,实则是拿来给这对母女俩吃。
宅子里没有灯光,这么冷的天,母女俩想必早已睡下了。
他一个单身的男子,也不好半夜闯入,每回来,都是将吃的或是用的,放在宅院的门口,然后敲门提醒一下,再悄然地离去。
今天也是一样。
崔严将怀里装着鸡汤粥的罐子,轻轻地放在了宅子的门口。
像往常一样,他开始敲门,敲三下,停两下,再敲三下,再停两下。
如此三遍后,他才收手,将身子藏在暗处,看向院子门那儿。
过了没多久,院子里有微弱的光射出来,有人轻轻地走来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个清瘦的女子身影,探头往宅子门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来,飞快地将地上放着的罐子拿了进去,然后又很快地关了院门。
接着,灯光消失,脚步声走远了。
崔严这才从暗处走出来,神情一松,大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