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中本便有这样的想法,如此借由温凉口中道来更是顺理成章,“我会进京求见皇阿玛,届时我手下的所有人都会凭着你的指示行动,只要你扯开信号弹,巷子外的人便会直接翻进去救人和抓人。但时间期限是那天子时前,信号弹一开,如果你不能及时把人一网打尽,接下来的事爷也拖延不得了。”
温凉应了下来。
温凉睁开眼时,他的手下意识便摸了摸藏在大腿内侧的信号弹,然后便下意识地转了个身平躺,正好直直地看到了一张脸。
温凉停顿了三息,猛地一个鱼打滚坐起身来,那张脸,那个人往后退了退,看起来是个瘦小的男人,尖嘴猴腮的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你可算是醒了。”这把声音,便是早上那个在窗边敲人出去的人。
“竟是这么晚了!”温凉看着外面的日头有点发蒙的神情,视线又落到了地面上的酒壶,露出内疚的神色,“惭愧惭愧,我昨夜不该喝酒的,若是不喝酒的话,也不会耽误邻家大哥那么多事……咦,你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位大哥家里?”
瘦小男人翘着二郎腿说道,“我……算是他朋友,一直和他同住。你酒量这么不好?”
温凉拍了拍脑袋,看起来很是头疼,目光落在酒壶上继续懊恼,“自是如此。好在昨夜喝剩半壶,不然如今怕是要直接睡到第二天日头去。”
瘦小男人腹诽,还不如直接睡到明日三更去呢,到那个时候谁还会管这家伙是张三还是李四,他们早就离开这压抑的京城四处散去了。但是他的眼睛在听到温凉说酒壶里面还剩下半壶酒的时候立刻就亮了。
温凉如何能够注意不到这点,他看着瘦小男人说道,“这位大哥,要不然这酒就给您了,要是再让我喝哪怕一口,我这脑袋就不要了。”瘦小男人看着温凉痛苦的神情,的确是像是他喝醉酒时的模样,这半年来守在京城内,生怕坏事,他连一滴酒都没喝过,眼下一个赤裸裸的诱惑就出现在他面前来,他如何能忍得住。
两人装模作样地推来推去后,瘦小男人便心满意足地把酒壶揣兜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闻了口,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好酒,好酒,怪不得你这个黄口小儿都直接醉倒到现在。”
“学生不是黄口小儿。”温凉义正言辞地说道,然后又做出虚弱的模样,“今日我怕是起不来了,这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大哥,真是对不住了。要不我还是先挪到我家中去吧。”他看起来就像是为占据别人房子非常内疚,一副哪怕爬也要爬过去的模样。
瘦小男人刚收了温凉的烧酒,自然不想看着傻小子被杀,好意压下了他,“你还是直接在这里呆着吧,等你身体好了再说,现在就好好休息,别想其他了。”他打定主意在这里等到行动开始前,然后直接拍昏温凉,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便是月明天晴的好时候了。
殊不知温凉心中也是这样的计较,知道除了这个男人和说书先生武外,这院子面上不可能存在另外的人了。
温凉也不曾预料到,他来的这日,偏偏便是他们要离开的那天!
当他昨夜发现,即便有他这个陌生人存在,地面下仍有动静的时候,便知道他们离开的日子近在眼前!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当院中只有这个瘦小男人,没有说书先生时,温凉心中已定。
确在今夜了。
026
“老四,这是何人?”胤礽走来的时候,温凉恰好后退了一部,正好把脸掩盖在阴影中。他垂着头听着站在他身前一步的胤禛淡漠地说道,“无事,他是我麾下的幕僚,方才受了点伤。太子殿下,如今情况如何了?”
胤礽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那人看起来瘦削得紧,也看不清容貌,哪里值得他花心思,“刚传来消息,抓住了近百号人。为首的那个竟是朝廷悬赏了好几年的陈进平,你真是立了大功!”
胤禛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皇阿玛天威浩荡,这才抓住了这些人。”
太子点点头,两人也不再说套话,开始商量起正经事来。这些人都会直接被提到大理寺去,然如何让这些人开口却是个问题。他们见势不对,最开始有好几人想咬舌自尽,后还是被发现才一个个都绑起来。且还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明天才要出城的人,现全城戒备起来,他们不敢随意走动,可天子脚下总不能日日夜夜自我封闭,若是这几天内还查不出个究竟来,这闹出的乱子可就大了。
胤禛冷声言道,“将他们都分散开来,不要关押在一起。彼此间三人相对分开提审,若有一人回答不一致,便杀了其他两人为他偿命。”
太子抚掌大笑,看着胤禛摇头,“要孤说,皇阿玛还真的得丢你去刑部掌事,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果真是铁面无私的老四啊。孤倒是看看,在这桩法子下头,还有几人会这样隐瞒!”
白莲教内皆兄弟,即便他们不能成事,内里的凝聚力也甚是强硬。他们并非外围聚拢而来的普通教众,能随同冒险入京的自然都是核心人物,这一桩至少小半年的功夫,也不是胡乱就能成行的。
然胤禛的法子却是戳痛了他们的心窝子,他们自杀可以,可让他们眼睁睁活生生地看着兄弟因自己而死,他们却是遭不住的。
杀鸡儆猴后,果真那几个受不住昏过去,再接下来进去的人,便开始有人服软了。
一整夜,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没有休息,康熙也派着胤礽和胤禛全程盯着,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整理出厚厚的一大叠住址来。而这般数目却是让他们心惊,从走贩商人到达官贵人,里头甚至有一个小五品的官员是他们的人,这让康熙勃然大怒。
早晨原本是一天伊始,然而昨晚的喧闹后,京城的百姓猴精儿,没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做生意。有迫不得已上门的还被街上巡逻的人检查户籍,这街道上干干净净,几乎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温凉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包扎后便也能自由行走了,左不过不是大事。只是他虽然没事了,却被抓包去做苦力,跟着胤禛麾下整理那些证据,他们需要在早朝前便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干净,然后全部递交到宫里去。
为了让四贝勒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几个幕僚也是拼了老命了,索性堪堪赶在前夕弄完,然后才着人把这些给贝勒爷送过去。
幕僚们一整夜下来都有些精疲力尽,且是在贝勒府外头寻了个不打眼的客栈弄的。他们在一间,温凉在另外一间,彼此没见面,负责的东西也不同。
直到现在弄好后,他们几个为了过后的盘查不被拦下,一个个拖着疲倦的身躯爬上马车。这马车是贝勒府派来的,一共三辆。温凉爬上来的这辆车只有他一人,也是特地停在客栈后门以便隐藏身份,车夫轻咳了两声,甩着马鞭开始走。
温凉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奇怪,后来在身体微倾时,他特地掀开了车帘看了眼外头。
京城的大道上怎可能有不平小坑?
这人有问题。
“如果我是你,就不该假扮车夫。”
车夫听到声淡然的话语,手中缰绳勒紧,使得马匹突然嘶声叫起来,马车也有些许颠簸后才又变得正常起来。
马夫并没有说话,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而马车也沉默地跟着前面的几辆马车往前走动。
许久后,仿佛路程行进了一半,那人才说道,“你是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