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十步……
云澈缓慢迈步其中,目光从一件又一件的玄器之上扫过,面无改色,气无凌乱,信步闲庭,如观雅物。
“嗯?”万道神官缓缓转眸,目光第一次收凝于云澈之身。
“云哥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画彩璃跟随身侧,眸间三分关切,七分异彩。
云澈却是淡淡而笑,从容道:“玄器的气息再盛再烈,也终归只是无主的死物,唯遇其主,才得其生。你心怀敬畏,它便得寸进尺,你以死物视之蔑之,那它便只是死物,何来资格让人生惧。”
“唔……”画彩璃似懂非懂,但眸底又一次映起崇拜的星芒:“不愧是云哥哥,如此……这里的煞气,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了。”
云澈的脚步忽然停驻,目光向下倾斜,看向底部角落中那一抹淡淡的灰影。
那是一件遍体苍灰,古朴无华的大剑。
能存在于此间之器,无一不凡。陌悲尘身上那件曾将他逼入绝境的“永恒磐岩”,大概率便是来自于此。它们的气息、神芒无不是盛烈无比,或为展露器威,或为排斥生机,或为吸引其主。
但这把苍灰大剑却不释丝毫的剑芒与剑威,而是将自己隐于最逼仄无光的角落,在周围无尽磅礴的器威之下,甚至让人难以察觉它的存在。
它的存在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唯有无光无尽的孤独。
云澈伸手,抓住了那苍灰的剑柄之上,掌心覆上了一层厚重的古尘。
他五指收拢,手臂一抬……灰剑竟是丝毫未动。
“欸?”画彩璃张了张唇,惊讶道:“云哥哥,你该不会是要……”
嗡——
云澈身上玄气爆发,邪神境关直开阎皇,霎时一声爆鸣,沉重灰剑被他从地上缓缓拖起,立于身前,带起宛若雷鸣的金铁之音,让微受惊吓的画彩璃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双耳。
五指再度收紧,将剑身缓缓横于胸前,然后他转眸看向万道神官,朗声道:“敢问万道前辈,此剑何名?”
万道神官淡淡回应:“此剑非是净土炼成,或为久远年代,神眠禁域中所得,未知来途,除奇重之外,不蕴神息,不衍剑灵,无人侧目,因而从未予以赋名。若非早已将之遗忘,它本该化为炼器的胚渣。”
显然,若非今日云澈将它拿起,万道神官甚至都忘记了此间还遗存着这么一把无灵无名之剑。
这番话,足以让踏入此间的任何人将之毫不犹豫的丢弃,但云澈却是持剑转身,再不看向那无尽器阁一眼:“既如此,便是它了。”
“……”万道神官微微眯眸,目光莫名。
画彩璃虽然惊讶,但欣然相信着云澈的选择:“好。既然它还没有名字,那就由云哥哥来为它赋名。”
云澈看着它苍灰的剑身,缓缓念出两个字:“孤……云。”
“……”黎娑欲言又止。
轰!
炽烈的火焰在剑身燃起,澎湃的热浪顷刻驱散周围的杀气与煞息,带起无数玄器的嗡鸣。
“从今日起,你便与我为伴,不再是被遗忘此间的无名孤剑!”
燃火的剑身发出阵阵颤鸣,沉寂已久的剑躯释开沉重的威凌,仿佛这无灵的巨剑在竭力的予以着他回应。
“孤……云……”画彩璃轻念一声,微歪螓首,认真道:“云哥哥赋名的剑,有‘云’字当然最好。但为什么会是孤云呢?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云哥哥孤独的。”
云澈微微垂眸,看着少女纯澈的眼眸道:“‘孤’并非只有孤独之意,亦象征着天地间不可再现的独一无二!”
他悄然贴近画彩璃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就连你的渊皇伯伯,都自称为‘孤’。”
画彩璃顿时了然:“我懂了。嗯!我的云哥哥,当然是天地之间,真真正正的独一无二。”
万道神官扯了扯嘴角,又是淡淡嗤声:“这小丫头,自己都会给自己灌迷魂汤,可惜啊可惜。”
他开口道:“你所观之器,尚不及此阁所藏之万一。踏出此地,便再无更改之机。小子,你当真想好了?”
“晚辈既已选择,便无需更变。”
云澈回应的没有一丝犹豫,他收起孤云,牵着画彩璃的手走出器阁,然后遥遥一礼:“晚辈心愿已成,便不再叨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