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光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长柏的肩:“老陆啊,听老兄弟一句劝,该服老就得服老。”
两人不愧是多年老友,几个眼神,几句话,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陆长柏索性把鱼竿往架子上一插,转身坐下,脸色沉了下来。
“你不懂,景明那小子,一根筋,认死理,钻进牛角尖里就出不来。很多事情,我这个当爹的不盯着他提醒他,他就非得不撞南墙不回头,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自己。我都是为他好,他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他顿了顿,语气无奈:“我也是搞不明白了,这世界上那么多好姑娘,他怎么就偏偏认定了这一个,死活不肯放手,这么多年了,真是……”
“那不是挺好的吗?”王绍光慢悠悠地打断他,“专一重情,不像你,人到中年,还要为感情的事折腾来折腾去,弄得家里鸡飞狗跳。”
“你又拿这事取笑我。”陆长柏真有些恼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你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吗?”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和曼卿好好过日子的。我对江琼,真的就只是出于年少的情谊,想帮她一把,她一个女人,家里出了变故,多不容易,都是老同学,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投无路吧?”
“可曼卿她偏要疑神疑鬼,一点都不信任我,动不动就跟我闹……”
“得得得,打住!”王绍光实在听不下去了,抢过话头,“每次说起这事,你都有一堆理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扪心自问,都是人家曼卿疑神疑鬼非要闹,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好好一个大小姐,家境优渥,学历、家世、长相,哪样拿不出手?就因为看中你这个人,不顾家里反对,放弃一切,义无反顾跟着你跑到棠州这个小地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你能安心在外打拼。江琼是不容易,曼卿跟着你的那几年,就容易了吗?”
“是,你可能的确只是念着同窗情谊,帮衬江琼。可感情这东西,边界感一旦模糊,就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跑偏。”
“她家里修水管、换灯泡,你随叫随到,比给自己家干活还上心,她拉着你说家长里短,你也照单全收,忘了自己是有妇之夫。”
“你觉得这只是帮忙,可在温曼卿眼里,这是什么?”
“你说她疑神疑鬼,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不安是怎么来的?是你一步步模糊了朋友和伴侣的边界,是你一点点消耗了她对你的信任,等到日积月累的矛盾爆发,你反倒委屈上了?”
“老伙计啊,这笔账,不是这样算的,你如果这都想不明白,也别指望景明能理解你了。”
陆长柏张了张嘴,想再辩驳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绍光说的都是事实,他如何反驳呢?
湖边倏然起风,芦苇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如他的心,摇摆不定。
陆长柏沉默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曼卿的身影。
想起初见时她温柔的笑容,崇拜的眼神。
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被培养得知书达理,为他反抗家庭,和家人断绝关系,那时她是抱着怎样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去赌一段未知的未来,去赌一人虚无缥缈的真心?
刑警的工作很忙,他整日不着家,她却不曾有过半点怨言。
他执行任务归来,玄关处永远亮着暖黄的灯,桌上总是温着他爱喝的汤,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衣柜里的警服被熨得笔挺,这些琐事从来都不需要他操心,而他也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这些年,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出轨。
他只是在温曼卿满怀期待的生日当天,去照顾生病的江琼,让她失落地等到后半夜。
他只是在温曼卿孕期孕反最严重时,忙着帮江琼找房子搬家,让她独自去产检。
他只是在江琼有需要时随叫随到,还反过来指责温曼卿不识大体。
他在婚姻存续期间,没有和江琼发生任何实质性关系,怎么能算出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