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平站在黄罗伞盖下的马车上,左手紧紧捏在马车边缘,以至于手指全部发白,本就苍老的面孔上,显得更加苍白。
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了,张鉊既不会现在出塞进攻,但也不会坐看契丹重振威势。
这是要一边容纳契丹在塞外继续当王,但同时又要把契丹的脸面按到泥水中去,让所有人都看出契丹是个未塑金身的泥菩萨。
“停手!都停手!哀家愿意步行去见绍明天子!”
述律平痛苦的大声吼道,既然张鉊一定要落了契丹人的颜面,就没有必要让这些可以活着回去的勇士再流血了,把他们留下来镇压一下渤海、女真人的反抗也是好的。
赵匡胤抹了一把马槊杆上的血水,看着身边的同袍咧嘴一笑,“虏后早这么痛快,哪用折损数十人。”
王全斌、林仁肇等人,闻言都轰然大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中书田课舍人吕胤策马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辆用橐驼拉着的大车。
“圣天子有令,准述律平乘橐驼车相见。”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耶律德光在阳城白团卫村乘橐驼跑路的笑话,此时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述律平铁青着脸,几乎都要昏倒,但她身后的契丹兵将,再也没有了上前的勇气,个个都低下头,麻木的处理身上的伤口,或者救助自己的亲人。
众将见契丹人不敢反抗,直接冲上去将契丹人的黄罗盖伞与白牛尾大纛砸了个稀巴烂。
随后隔断了述律平的契丹护卫,将给这位断腕太后,形同挟持一般驱赶着向张鉊驰去。
意气风发中,是对张周,乃至对汉人这个身份,强烈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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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用北安州州衙做的行宫中,张鉊倒是没有对述律平如何了。
当述律平梗着脖子不肯下拜的时候,张鉊还笑着免除了述律平的跪拜之礼。
“伯母别来无恙,身体可还康健?”张鉊笑嘻嘻的看着述律平。
述律平冷冷了看了张鉊几眼,又扫了扫屋内的张周精兵强将,蓦然长叹一声。
“果然是英明之主,我儿输的不冤。难为天子记挂,老媪吃得下,睡得着,再活个三十年问题也不大。”
张鉊亲自倒了一碗酒,命内侍送到述律平桌前,“那就好,等吾平定了南方,一定邀请伯母到东京一行,看一看中原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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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律平用仅剩的左手接过酒碗,仰头就喝了下去,随后脸上浮现出几分愤恨。
“看来天子是要先南后北了,老媪一定领着我大契丹百万健儿,在漠北等着天子。”
“哈哈哈!”张鉊大笑几声,“伯母误会了,漠北自古就是你们这些游牧百姓的地盘。
辽西早在燕贼乱中国前后就被放弃,如今不属于中土已经二百年了,朕其实无意如同隋唐之时一样,再来一次东征高句丽的。”
述律平丝毫不为张鉊的话语所动,脸上一点相信的表情也没有。
“老媪不过是个塞外老婆子,没见过多少市面,天子说的这些,老媪可听不懂。”
“伯母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其实昔年在浑河边,朕就对德光吾兄说过,燕云十六州,自古就是汉地屏障。
中国无有燕云十六州,就跟人少了一只胳膊一样,不论谁为中原天子,势必都会倾尽全力来夺回的,契丹人不可能长久占据汉地。
可惜德光吾兄一点没把我这弟弟的话,放在心上,他不但要燕云十六州,还要做中原之主,如今身死,怪不得其他人。”
述律平心中更是冷笑不已,“照天子这么说,我儿如果不入中原,就不会身死,河西兵马也不会入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