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住在林氏屋里,林氏既惊又喜,边不好意思的避开老爷朝里间走去,边带着数落的口吻说:
“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不分场合,饶是再这么下去,可就活得倒过去了。”
老爷上了岁数的人,有一点返老还童的样子,见林氏气他,忸怩着,嗡里嗡声的说:
“我一个人住在莲花小筑怪闷的,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记得你从前话很多的,想跟你唠唠嗑难道还不行吗?”
林氏见老爷说出这么露骨的话,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见女儿们和下人们都抿着嘴偷笑,急的上前用手捂住老爷的嘴,说:
“你若再这样,我就给你吃梨膏糖,黏住你的嘴。”
老爷看到林氏气急败坏的样子,呵呵笑道:
“你还是像从前那样,这么有趣,我一说你,你就跟我急,心到是一点都不坏,一根肠子通到底,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老爷当众说出喜欢两个字,林氏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数落爷是个老没正经走开去了。香香拍着手笑道:
“姨母和姨父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这么恩爱,真是难得。”
彩靳笑道:
“表妹说的不错,娘和爹这样真是羡煞旁人。”说到这里,彩靳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她见站在边上的姐姐脸上有黯然之色,彩靳悔恨不已,想姐夫前不久抛弃姐姐离家出走,姐姐能不伤心吗,现在自己说这话,恐怕是在用刀插姐姐的心窝子。
就在这个时候星遥和婧姝走了进来,老爷见了这一对璧人,喜上眉梢,夫妻两个给老爷请了安,老爷笑指着地下的两把椅子,对星遥和婧姝说:
“坐,站着怪累的。”
星遥先让婧姝坐,然后他再坐,老爷见了,呵呵笑道:
“你如今也知道疼人了,我记得你成亲前可不是这样的。”
婧姝低垂着头笑了笑,星遥对父亲说:
“爹只知道拿我们取笑。”
老爷指了指林氏,对星遥笑道:
“你是比先前懂事了,不但我看出来了,连你娘也看出来了。”
林氏没好气的瞪了老爷一眼,说:
“你今儿个的废话怎么这么多,说了半天也不觉得肚子饿,你不饿,我饿了,你一个人叨叨去吧,我可要吃饭了。瀮烟,摆饭。”
老爷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边朝餐桌走去:
“谁说我不饿的,我也饿了,来来,你们大家都坐下吃饭。”老爷招呼大家都坐。
林氏见老爷这样又数落了他几句,孩子们都劝母亲,老爷呵呵笑着说他了解林氏的脾气,他们做了几十年夫妻怎会不知道彼此的性格。林氏又觉不好意思,怪老爷碎嘴,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婧姝忽然发现公公和婆婆不失为一对欢喜冤家。
饭吃到一半,老爷忽然发现星远没来,问林氏远儿去哪儿了?
林氏语气生硬的说:
“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如今也大了,难道还像小的时候那样整天盯在他屁股后面管着,我若想这样,他都会嫌我烦,我何苦去讨没趣。你是他爹,你自己不关心他,到来问我。”
老爷见林氏似有怒意,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讲有趣的话题,一家人其乐融融,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老爷去二房屋里吃饭,这个消息在束府迅速传开了,三太太潘氏显得特别生气,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都在数落人,连流苏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恼了她。文茜实在看不下去,就过去劝母亲:
“娘,您别气了,若气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饭菜都快凉了,过来吃吧。”
潘氏叹了口气说:
“我没有胃口,吃不下。”
文艾也过来劝,潘氏觉得烦躁,又骂起了人,两姐妹见劝也劝不开,只能作罢,大家闷闷的吃了饭,各自散去。等孩子们都走了之后,潘氏忽然有一点凄凉的感觉,跟那个人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到头来居然一场空。这二十几年她熬油似的熬,到了最后还是孤身一人,孩子们都已长大,有了各自的家,潘氏觉得自己的晚景怎么就这么凄凉。但是她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女人,她认为自己可以成功,她甚至认为自己能坐束府女主人的位置。当潘氏一个人坐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的时候,就说明此时她心里正在酝酿计划,一个可怕的计划已经在这个邪恶的女人的头脑里产生,束府注定要经历又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斗争。在这场斗争当中有一个人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