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谣抬手向后一探,把他手里的梳子拿了过来:&ldo;你去睡,原也不用你跟着我早起。这么多宫人呢,不非要你帮忙。&rdo;
大约是她态度坚决,席初稍滞了滞,就转身向床榻走去。
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住,虞谣的目光扫了眼镜子,恰好瞧见他站在那里怔神,不解地唤了声:&ldo;贵君?&rdo;
他转过来,淡泊的面容下好似有些并不平静的情绪:&ldo;陛下。&rdo;
深缓了一口气,他说:&ldo;臣有些事,想跟陛下说。&rdo;
虞谣会意,摆手让宫人皆尽退下,从镜子里朝他笑笑:&ldo;说吧。&rdo;
席初折回来,回到她背后,被一股奇怪的情绪驱使着,抬手去顺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保护得很好,一直柔软顺滑,和十一二岁时没什么分别。
十一二岁那会儿,他就总玩她的头发。
那时他们常躺在一起睡午觉,不过主要是她睡,他通常睡不着。睡不着又没事干,他就顺一缕她的头发过来,悄无声息地编个麻花辫。
她不喜欢麻花辫。在东宫里,只有奴籍里的小丫头才会梳麻花辫,所以她一醒他立刻就会翻下床开溜,她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便满寝殿地追着他打,气鼓鼓地抄起果盘里的香蕉苹果橘子梨砸他。
那时候一切都很好。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嫌他对她不够恭敬了。
再后来她登了基,身边有了元君,后宫也充裕起来,他连见她一面都变得很难。
每个人都比他更会让她开心,他自己都觉得,她没什么喜欢他的理由。
回首过去,令席初不宁的心神平静下来许多。他的手指在她发间划着,轻声道:&ldo;陛下昨天问臣怎么看和君……&rdo;
虞谣的神经一下绷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他。
他好似又措辞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ldo;臣觉得,和君与卫家或有不臣之心,但现下也未必会做什么。陛下当心一些,别与他生下皇女便是了。&rdo;
&ldo;什么意思?&rdo;她吸着凉气问。
简短的话犹如闪电击进她的脑海,几个词条连贯在一起,让她有了些许猜测。
抬眸看他,他眼底微颤,退开了半步。
虞谣转过身,静住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点冲,便尽力地放缓语调:&ldo;你是……想这个想得一夜没睡吗?&rdo;
他迟疑了一下:&ldo;算是。&rdo;
或许也不算是,因为这件事没那么难想清楚。他只是花了一夜时间去说服自己,她最近的温柔是真的。
相信这一点,很难。他大约最后也没有成功,只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已经信了。
虞谣想了一想,又问:&ldo;元君的事,跟这有关系吧?&rdo;
&ldo;是。&rdo;他道。
她问得更明白了点:&ldo;元君也有野心,是不是?&rdo;
这回他没有说话,点一点头,接着道:&ldo;陛下恕罪。&rdo;
她不许他说元君的不好,但他没再惊慌失措地跪地谢罪。因为如果她要为这个治他的罪,今日大概就是最后一次治罪了。
他想走得体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