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眼中没有丝毫惊异,脸上笑意尤甚,不慌不忙道:&ldo;伎人可想知晓那剩下的伎人如何了?&rdo;
&ldo;前头船内如此之多女子里该有她们。&rdo;卓尔尽力稳住呼吸,平静回答。
怎料得老太监忽而冷了脸,将拂尘探出另一侧的竹窗外,敲了敲窗沿。
登时后头的船便传出轻微的动静,叠荡了不少河水,发出&ldo;哗哗&rdo;的水声。
卓尔来不及转身,只瞥见那窗外飞速掠过几缕影子,转瞬即逝。
&ldo;啊!&rdo;
&ldo;救救我们……&rdo;
&ldo;你们……&rdo;
仅仅是那阵河水起波澜时,前头画船内传出的说笑声便化作声声嚎哭惊叫求饶,却在片刻间同这河水一般彻底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亦没发生过。
卓尔心下一跳,微变的脸色又迅速恢复平静,死亡的寂寥,原来是这般轻易。
&ldo;公公?&rdo;卓尔没有亲眼见到她们遇到侍卫们刀剑相向的场景,却笑得有些无力。她什么都不怕,被侮辱被殴打,这些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她唯一的弱点,还是怕死。
&ldo;姑娘放心,我奉六公子之名好生照料你,自会保你周全。&rdo;老太监收回拂尘,将它搁置在膝上,状似和蔼地笑着。
卓尔只觉毛骨悚然。
&ldo;此番出行,并非采购这般简单,乃是君上借着出宫事宜趁机除了那数名贪心不足败事有余的舞伎。在此之前,那些数月前雕花阁的一些姑娘,早在卓伎人你入住槲仙居那晚,被人拖出去淹死在这条河内了。&rdo;老太监说得风轻云淡。
&ldo;奴何德何能侥幸存活于如今?&rdo;卓尔蹙了眉。
老太监目光炯炯,倒不像那年纪大了些的无神,笃定道:&ldo;就凭伎人当初那支钗子,还有至关重要的,锦云阁三月之期考核日额间绘制的曼沙珠华。&rdo;
听闻曼沙珠华的那刻,卓尔眉心一跳,豁然大悟。
&ldo;奴的心思,是六公子看出来?加之,为何君上欲如此行?&rdo;她平缓了气息,柳眉微挑,慢慢启唇问。
&ldo;君上……&rdo;老太监收起笑容,肃然道:&ldo;这如今权势,君上恐怕是无发言之机。&rdo;
&ldo;公公之言,乃是现今有人假借君上的王诏,来行他一己私欲?&rdo;卓尔眉眼间泛出一丝兴味,唇边蓦然溢出几分笑意。
&ldo;此事牵扯前朝旧事,又涉及当今这朝堂秘事,明争暗夺,我们这等奴才的命,还是莫要多论。&rdo;老太监脸色变了变,对眼前这女子刮目相看,却不得不别过头回避问题。
卓尔敛眸,掩去眸中那抹厉色,乖巧垂首道:&ldo;多谢公公提醒。不过,人命果真卑贱,任那高位这般恣意玩弄。君意狡诈孰难辨矣。&rdo;
老太监叹道:&ldo;这世事人非还判那三六九等,今日这般损了几条无用人命还有何稀奇?伎人日后待的时日久了,便会习惯许多。&rdo;随即讪笑了一番。
卓尔勾唇,&ldo;晓得。今日收获颇丰,奴再次谢过……&rdo;
&ldo;若要谢,还得多谢那……&rdo;那太监笑意凝滞在脸上,话语顿止。
卓尔以为那太监道的是六公子,便回了浅淡的笑,不再说话,继续看向窗外,此时她的眼中不是那清澈的河水,而是漫卷了多少鲜血的杀戮。
莫名的……
有些大快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