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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2页）

父亲所在的干校里，有很多这样的老人，他们也要种田，挖河泥。

听父亲说，自林彪事件以后，要求这些老干部参加强劳动的规定放松了。除了上午要学习外，他们有了一些闲着的时间，下象棋、看书、聊天，中午可以睡个午觉，晚上可以看个电视，但在政治上依然处于困厄之中。

干校的管教人员稍为年轻些，现在也没多少事干了，喜欢在乒乓室里打球。

那天，我看见乒乓室走进来一位老太，尽管已经步履蹒跚，但仍能看出她的气质，想必以前也曾担任过重要职务。

管教人员朝她开玩笑：&ldo;阿唷，没事跑到这里来了，也想来打打球？&rdo;她摆摆手说：&ldo;现在你们水平都提高了，我们不行了。&rdo;

那群人发出哄笑：&ldo;那么说，你以前很有水平喽！&rdo;

甚至有人厉声喝到：&ldo;什么东西！&rdo;&ldo;叛徒的老婆！&rdo;

老太显然走错了地方，她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回身走了出去。

经历过文革的老干部，早已经是大彻大悟，宠辱不惊了。

我到干校的第二天：1月10日，有一件让全国人民热议的大事，毛泽东主席去参加了陈毅的追悼会。

我看到五七干校的老人那天十分悲愤也十分亢奋。

我住在父亲的宿舍里，宿舍里几个老干部原来都是新四军陈毅元帅手下的干将。他们之前还沉浸在陈毅病逝的哀痛之中，听说毛泽东主席出现在陈毅的追悼会上，个个都感到些许欣慰，并悄悄地私下里猜测中央对老干部政策是否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他们中有人凭回忆写出了陈毅的《梅岭三章》，我清楚地记得，那几位老干部反复核对诵读，竟然潸然泪下。

立刻，陈毅的诗在五七干校的老干部手中暗暗地传开了。

起初我还以为这三首诗是陈毅前不久病重中写的。后来才知道，这是陈毅1936年冬打游击时被围在梅山，加上伤病，作了牺牲的准备，写下三章留给后人的诗。

如今，陈毅真的走了，他写的诗，却好像正是为35年后准备的，那意境和环境与35年前竟是如此相似：

梅岭三章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遍种自由花。

我也把这首诗抄了下来，并带回黑龙江，传抄给了其他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