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老牛,最近也不幸负伤,被不通人性的马给踢了,至今胳膊还肿着。他说&ldo;我不会说话,就一句:明天下地打芟刀去!&rdo;
这时,老牛的老伴一下子从炕里坐到炕沿,说:&ldo;老头、儿子都下大地干活了,我在家待着也没事,也去收小麦!不会打芟刀,还不会用镰刀割吗?保证不比你们一线的下地晚!&rdo;
李胜俊,揉着那患关节炎的两条腿,也开了腔:&ldo;打马草那活要比打小麦轻巧些,我想先上一线干几天,等小麦收完了再回来打马草。为自己干活,那还会舍不得力气?&rdo;
赵会鑫,卷着手里的烟,慢慢悠悠地说:&ldo;天太潮了,我建议马上把大耙拉到地里干活去,把扔在地里的麦穗搂干净,堆起来。要像往常一样过两天再去搂大耙,就可惜了。&rdo;
对这个建议,好多人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老贾有点口吃,干脆站起来,用手指点着,费劲地说:&ldo;我、我、我看,我们应、应该先搂那块长、长、长得好的地!&rdo;
&ldo;对!&rdo;大家一起跟着呼应。
王奎喜是个老实人,在底下站起又坐下的,他不想上台显摆。只见他清瘦苍老的脸,一身褪色的破罩皮沾满了泥土,带着几根焦黄胡须的嘴,张张合合的,声音很轻,说了两句,没人能听得清。
他坐下了,两只长满老茧的手摁住胸口,自言自语地说:&ldo;我没准备,这些话说不好,但是它们是从我心里蹦出来的。&rdo;
发言的人更多了。
&ldo;停停停!&rdo;主持会议的贫协主任把手举起,大家都看着他。
刘承新说:&ldo;我们要抓革命促生产,听说松树沟大队前几天开了一个批判大会,批判了一个富农,说他在春耕时借口手坏了不能下地干活,自制了一副&ldo;牌九&rdo;,拉拢腐蚀知青不参加劳动,一起赌博。批判时,那两个知青也被带上台亮了相。
现在的阶级斗争出现了一个特点:年老的阴险毒辣,不露声色;年轻的野心勃勃,不计后果。我们也要提高警惕,抓好阶级斗争。
不过今天晚了,大家肚子早就饿了吧,已经八点多了,散会!&rdo;
我们生产队也有三个富农,但没找出什么毛病,就只好用别队的事来&ldo;抓革命促生产&rdo;了。
91、木头风波[本章字数:148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2417:09:050]
大田的麦收结束了,转入场院打场。
下班时,生产队交了第一车公粮。
把拉公粮的车送走后,天上下起了小雨,老乡叫它&ldo;关门雨&rdo;,说:&ldo;早上雨一天晴,关门雨下一宿&rdo;。
这一宿,开会开到很晚。
这是工作队召集大队的&ldo;一打三反&rdo;紧急会议。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参会者大部分都是上海人:来自于各生产队的知青骨干和插队干部。
生产队的年轻人已经厌战,昨天晚上团小组活动,就有当地青年提出,&ldo;一打三反&rdo;没有名堂,三年搞了三次,每次结尾都增加了矛盾,令人伤心。
今天早上出工时,老吴副队长坐在马车上也说:&ldo;什么么工作队?白天睡大觉,不劳动,晚上和我们闹。我们这些干大活的,一天下来早累了个屁的了,哪闹得过他们呀?&rdo;
工作队来到生产队已经好几天了,知道大家对&ldo;一打三反&rdo;有厌烦,正商量如何进行动员呢,这不,事情来了:
今天一早起来,黑龙江发起了大水,江面上晃晃悠悠地漂着好多木头。
老乡说:多年没见到上游漂下来这么多木头了,而且正好顺风,好多老毛子的大木头漂到了中方一边。
往年不顺风,不会水的老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木头漂走。
今年,站在江边,就能捞着木头,你说,能让木头白白漂走吗?
有社员心里痒痒得厉害,干脆不出工,去捞木头了。
老老实实去地里干活的社员下班回来,看到没出工的人都捞到了木头,个个脸上笑眯眯的。他们心里不平衡了,说:&ldo;队里如果没个说法,明天大家都不出工了!&rdo;
问题反映到工作队,于是工作队就以处理&ldo;不上工捞木头&rdo;事件为抓手,召开紧急会议,同时动员开展&ldo;一打三反&rdo;运动。
我对出席这次紧急会议的都是上海人很担心,因为知青点一直在捞木头。尽管知青点是以集体的名义,有政府的下江作业证,但农民不一定这么认为,他们会想:你集体户是大捞我农户是小捞,不都是为了盖房吗?为什么农民捞点木头就要搞&ldo;一打三反&rdo;呢?
我提醒自己,千万要注意两个问题:
一、不要让上海知青出面去搞以处理木头为开始的&ldo;一打三反&rdo;运动,这会引起农民与知青的矛盾。
二、即使要纠正农民捞木头的问题,也要注意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要区别对待,谨慎处理。
第二天,生产队开会。
上面派来的工作队作了一个很猛烈的发言,他把老吴副队长那天在马车上说的话作为反面例子提出来,最后还发问:&ldo;此人算是贫下中农吗?他的&lso;贫&rso;字值得研究。&rdo;
我看见老吴的脸一抽一抽的,低下头。
会上还选出了&ldo;木头事件&rdo;处理小组,有我、李晶霞、刘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