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月色很好,姜幼茹一点都不困,如果重耳能醒悟,彻夜不眠算得了什么?哪怕付出再多代价她也愿意等,只要重耳能想明白。
狐偃得到晋国的消息,召集重耳身边所有近臣,避开齐侯的耳目,到东郊林子里碰头。除了在重耳身边保护的魏犫和颠颉,赵衰、先轸、介之推、胥臣、贾佗等皆来赴约。
狐偃:&ldo;晋侯病了,世子圉在秦国为质,他日晋侯薨逝,若咱们能赶在世子圉之前回到晋国,对重耳来说将是一个绝好的机会。&rdo;
走国多年,晋国的实际情况他们知之甚少,但对晋侯父子俩的心性还是颇有了解。
介之推:&ldo;姬夷吾的儿子和他一副德性,猜疑心极重,对于权力的渴望绝不亚于他父亲,若他继位为晋侯,一定不会放过公子的。&rdo;
重耳这几年的变化赵衰看在眼里,对他有些担忧:&ldo;公子在一处安逸久了,已生倦怠之心,若不能及早拔出,恐志气消磨,终难得善果。&rdo;
胥臣附议:&ldo;需尽早带公子离开齐国,君侯活不长久,若咱们能赶在君侯离世之前抵达晋国,这晋侯之位或许还能同世子圉争上一争。
贾佗也表示赞成:&ldo;咱们是得换一个地方了,一是为了躲避绛城的追杀,二则,也得找一处离晋国更近的所在,方便日后起事。&rdo;
赵衰道:&ldo;当初来齐国,便是想着能得齐侯相助,可齐国君权更替,齐桓公薨逝后,如今这位齐侯远比不上他父亲,弃贤不用已是失了民心,朝堂内部分出几个派别来,多有利益纷争。连咱们几个都能看出来,齐国不过是仰仗着桓公余威,勉强维持个表面平和罢了。齐国之前得罪过不少诸侯国,又失了霸主地位,眼下内忧外患,只怕根本顾不上咱们。&rdo;
&ldo;那咱们就走,还犹豫什么?&rdo;先轸毕竟是武夫,没那么多讲究。
介之推叹道:&ldo;只怕是咱们想走,公子却不肯啊。&rdo;
狐偃看了看众人,说道:&ldo;得想个法子,一定带重耳离开才是。&rdo;
此话实在,究竟怎么做,众人商议了许久,都不能达成一致。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尽管这只是郊外的一处林子,但白日里往来的人不少,再耽搁下去恐被人发现,众人只得各自保留意见,先行离开。
齐侯今日约了重耳下棋,姜幼茹服侍重耳更衣梳洗毕,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重耳便匆匆离开了。昨夜她见屋里的灯一直亮着,有些担心重耳的精神头不好,要是冲撞了齐侯,或是在齐侯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幼茹心里装着事,拿着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愣愣地发着呆。一个丫头忽然冲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没休息好的幼茹精神格外敏感,猛然的抽离让她不大舒爽,呵斥道:&ldo;毛毛躁躁的,入府这么久了连规矩都不懂。&rdo;
丫头吓得一下子跪下了,连连求夫人恕罪。
幼茹打了一个呵欠,不大想理她:&ldo;罢了,下回注意。&rdo;
丫头却并不退下,抬起头左顾右盼,幼茹瞥了她一眼,她又将脑袋低下去。
幼茹耐着性子问道:&ldo;有事吗?&rdo;
那丫头胆子大了些,直立起身子回答:&ldo;婢子有要事禀报夫人。&rdo;
幼茹打了一个呵欠,面朝她点点头:&ldo;起来说吧。&rdo;
那丫头起身,见房中无人,便将房间的门关上,又凑近幼茹低声回禀:&ldo;夫人,婢子今晨去东郊林子里采桑,听见几位大人在议论公子,担心于公子无益,便多听了一耳朵。&rdo;
听她说起重耳的事,幼茹心里忽然突突几下,警了神自上而下打量着她:这丫头眉眼普通,放到人群中不甚起眼,看着恭顺谦卑,但眼睛喜欢到处乱瞥,瞧着有点不安分。看她的穿着打扮,确实是府里的丫头,但她鞋底的白梆子边蹭得发黑,应该不是近身侍奉的,可幼茹叫不上名字来。
那丫头继续道:&ldo;他们好像在合谋把公子带离齐国,因着天色的缘故,他们的面容婢子瞧不大真切,但听声音,好像有平日里随身侍奉公子的赵衰大人和狐偃大人。&rdo;
姜幼茹脸色一变,定是跟随重耳出逃的几位大人,他们在计划着带重耳离开齐国,如此想来,他们的心思同自己倒是一样的。
丫头见夫人神色有变,以为自己得了大功,说起话来便有些不知轻重:&ldo;夫人,晋公子出逃,要不要禀报君侯,若是抓了个现形,可是大功一件啊。&rdo;
姜幼茹突然意识到,此事绝密,而这个丫头一心只想着邀功,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或者被好事之徒利用,重耳不仅走不了,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姜幼茹看了看那个丫头,又仔细想了想她方才说的话,问道:&ldo;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rdo;
丫头有些得意,连忙报上名姓:&ldo;婢子艳儿,是前院里打杂的。&rdo;
&ldo;抬起头来。&rdo;幼茹仔细看了许久,是有些面熟,但府中里里外外加起来的百来号人,甚少有她叫不上名字的,心中有了疑虑,&ldo;你是什么时候来府里的?&rdo;
艳儿眼神有些躲闪,幼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回答:&ldo;婢子是上个月来府里的,管家说婢子毛手毛脚的,只叫在外头伺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