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行低声谢过了这位满面哀容的老人,旋即大步入院,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敲完第一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是长高不少的西门吹雪。
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她的到来,见到她也表情淡淡,只稚声道:&ldo;父亲不便下床。&rdo;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老成持重都不可能将情绪收得滴水不漏,哪怕是西门吹雪也不能。尤其是下一刻,屋内还响起了西门庄主的声音:&ldo;是、是叶姑娘吗……?&rdo;
那声音微弱得令叶微行心中一窒。
她忙快步上前,走到他床边站定道:&ldo;是我。&rdo;
躺在床上的人比她印象里要瘦很多,原本温柔英俊的五官已脱了形,看上去甚至有一丝可怖。
但叶微行看着他,脑海里浮现起的却还是当初他挖出了自己酿的酒,大方赠与他们四人的和蔼模样。
她听到自己叹了一口气。
床上的西门庄主也听到了,他有些费力地向她扯了下唇角,道:&ldo;叶姑娘果、果真信人……&rdo;
说罢目光偏到一旁的西门吹雪身上,似是蕴含了万语千言。
叶微行明白他的意思,干脆主动开口道:&ldo;先生放心,当日约定我之前不曾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rdo;
这是一句很有分量的承诺。
叶微行说得认真,这对父子听得也认真。
但大概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认真,当天夜里,西门庄主就仿佛了却了最后一桩牵挂,再无遗憾地闭上了眼。
他去得平静,但作为旁观者的叶微行却无法平静。
她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但看着一个曾予她善意的人消逝到底不太好受。
西门庄主生前深居简出惯了,偌大一座万梅山庄全靠他本人操持,平日里除了给求上门来的人治病,几乎与外界毫无来往。
所以这场丧事最后办得极简单。
叶微行问万梅山庄的老管家:&ldo;老庄主生前可有什么知交好友?&rdo;
老管家想了很久,说倒是有那么一家,也是庄主的病人,这两年逢年过节都会派人送节礼上门。
叶微行:&ldo;那不然通知一下?&rdo;
老管家看看她,又看看西门吹雪,像是在征询主人的意愿。
西门吹雪垂眸思考片刻,道:&ldo;父亲与原庄主确是好友,你去无争山庄说一声。&rdo;
叶微行:&ldo;……&rdo;
无争山庄,病人,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老管家得了主人的命令,忙应了一声是。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重新沉默下来。
尚未出正月,万梅山庄又在半山之上,风都比别处要凛冽不少。
这个时间,太原城中的普通百姓怕是还在欢欢喜喜地团圆,而西门吹雪面对的却是一场没有再见之日的离别。
叶微行不太会安慰人,几度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着陪在他边上。
午时将至之时,去城西通知无争山庄的老管家回来了。
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对气质温润的夫妻,他们牵了一个看上去和西门吹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面上尽是悲痛。
老管家:&ldo;原庄主,原夫人,还有原公子都到了。&rdo;
西门吹雪只抬起头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对方大概清楚他性格如此,并未不悦。
不过目光移到叶微行身上时却不自觉地顿了顿。
下一刻,这对夫妻便带着那小男孩上前一步,准备给逝者上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