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晙闻言抬头,楚昫紧紧盯着她,连一丝微小的情绪都不放过,道:&ldo;那便劳烦四妹,将此物献予母皇罢。只是要请四妹在母皇前面多多美言几句了。&rdo;
楚晙只道:&ldo;是,就如皇姐所言吧。&rdo;
她仍是将信将疑,面对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她始终怀着几分疑虑,不敢完全相信。倘若冒然献上,万一出了麻烦要如何是好?她心中千念万转,想来想去不如踢给楚晙,若是降下罪责也与她无关,还卖了她一个好。她心中怜悯而鄙夷地看着这个四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使得她不容楚晙拒绝,不等她出声便道:&ldo;你先在外宫歇歇,孤这就遣人为你通报。&rdo;
楚晙低低地应了,湿漉漉的长发掩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无力抗拒的示弱口吻与她眼中的戏谑截然相反,她收起东西,在宫人指引下向着宫殿深处走去。
玉霄宫中。
女帝半躺在床上,痴迷地看着花托上的命丹,火红的暖光染上她苍老的指节,她迟疑片刻,终是召来术士,让宫女捧着银花走下台阶给她们看。
那珠子果真不是凡物,光华流转间洒下一片光晕,随着宫女走动绽放出明亮的光来。其中一人长袍飘飘,双目如炬,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将她清晰的与其他人划分开。她上前一步,闭着眼默念了几句,喜悦道:&ldo;回禀陛下,此物便是那金帐圣物!&rdo;
她言既出,周围人便跪下来一同道贺,女帝急忙叫宫女放回来,她苍老的面容在这珠子的光中显出几分振奋来,人也觉得格外精神了些。楚晙侍立在一旁,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抬。
女帝这才想起来她还在一边,她眼中划过复杂的情绪,其实最开始,她并不信这个小女儿能带会这东西来,但如今她竟办到了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从几个日益强大的女儿身上都能感受到无形的威胁,如今这种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她厌恶这种无能无力,却陡然间产生了一种无名的嫉恨。她年轻时也能纵马穿过恒州,骑射摔跤样样精通,一样的年富力强,丝毫不输于她们。
面对千里迢迢带回珍宝的四女儿,她只是淡淡道:&ldo;信王,你做的很好。&rdo;
楚晙躬身行礼,一句信王已经界定了她的身份,是臣属而非母女。她却道:&ldo;儿臣不敢冒领功劳,二姐亦出力不少,但不愿要这功劳,儿臣斗胆妄言。&rdo;
女帝望着她奇异的笑了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她口气异样的温和:&ldo;你说你二姐‐‐不错,先前朕是有与她说过此事。没想到朕的女儿个个都是能臣,当真是社稷之福啊!&rdo;
楚晙哪里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只道:&ldo;不敢。&rdo;
女帝格外地和颜悦色,道:&ldo;晙儿,你说说,你二姐这般功劳,朕应该赏她些什么呢?&rdo;
楚晙道:&ldo;儿臣不敢乱语,陟罚臧否,此乃母皇独断,怎能逾越?&rdo;
女帝满意地笑了笑,道:&ldo;那朕问你,你觉得你几个姐姐里,哪个更适合做太女呢?&rdo;
这句话声音虽轻,但在宫室中却听的分明,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一颤,若是今天信王答的好,那什么事都没有;若是信王回的不好,恐怕在场的宫人都要成为女帝震怒中的牺牲品了。楚晙目光不动,好似在思索,片刻后才道:&ldo;儿臣觉得长幼有序,自然是大姐比较适合。&rdo;
女帝微微点头,注视着命丹,缓缓道:&ldo;你难道都没有想过‐‐&rdo;
楚晙眉心一动,头慢慢抬起来,正要与女帝对视。
&ldo;陛下!陛下!不好了!&rdo;惨烈的叫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女帝的话,一个黄衣宫女惊恐地跪在门前,尖声道:&ldo;越越王,带兵在乾光门外,说要清肃奸佞‐‐&rdo;
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帝难以置信般喝道:&ldo;放肆!去传禁军统领余泉岚来!&rdo;
宫室中乱作一团,楚晙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站在一个角落,与那位先前说话的术士遥遥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ldo;来人!&rdo;女帝披上赤色帝服,萦绕着衰败气息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ldo;朕还没死呢,她便这般迫不及待么?&rdo;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喘息道:&ldo;传令下去,越王以下犯上,擅闯宫闱已是大罪!念其为小人所控,速速退兵,即可从轻发落,不然格杀勿论!&rdo;
宫禁深处隐约可闻喧哗声,禁军手持羽箭,遥隔乾光门与外头的兵马对立,禁军副统领高声道:&ldo;传陛下旨意,越王听宣‐‐&rdo;
一只羽箭凌空飞来,正中她脖颈,顿时鲜血直流,乾光门外一人身披玄色大氅,双目阴鸷,气势凶狠,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凶兽,全然不顾一切,道:&ldo;母皇如今沉疴在床,受奸佞之徒所控,把持朝政,颠倒社稷!今日,孤王便要清帝侧,斩邪肆!&rdo;
太启五年秋,越王哗变,连同京郊兵马并侍卫军近五千人,聚于乾光门意图闯宫,与禁军在明德宫外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后五城司兵马总使率兵护驾,终是将越王兵马拦截在开德门外,不能近中朝一步。
这场震惊朝野的宫变不过七天便仓促结束,而越王本人也在乱斗中身中流矢而亡,女帝听闻此事闭宫不出,连着几日都由内阁主持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