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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1页）

一处一处问行踪

指望着劫后重相逢

谁知道人面飘泊何处去

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rdo;

&ldo;李豫…&rdo;我叫他的名字，他停口看我，我又无语向他。

&ldo;我当时啐道乱弹，你辩称此曲天下闻名，乃取自崔护七言绝句《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do;

李豫静静牵我往院外去，他微糙指腹穿过我手，五指扣拢。&ldo;今年制举策论共有千人，国子监判博陵才子博学宏词文策甚高，只因此子年幼，未能列甲第之名赐与美官，国子监并尚书省请我以&lso;神童&rso;之名嘉赞，我才知，你所识的崔护，正是这位博陵才子‐‐博陵神童，崔护，崔殷功。&rdo;

&ldo;珍珠，你知人命知天命，为何不知你命？为何不要我带上你，胜战也好，败逃也好，又怎会…怎会今日，人面不知何处…怎会，怎会，怎会？&rdo;

声声怎会，一心止水，化作翻涌，我无颜去答，更无颜，接他掌中玉钗。挣开，奔跑，我只愿躲入躯壳，化为冰霜。

&ldo;我是要带你去看看郭暧，还有，适儿。&rdo;他在身后幽叹，涩声。

郭暧…适儿…发湿衣湿，黄彤油伞移到头顶，他清浚双眼不知是雨是泪，湿润雾蒙。

&ldo;那燕送郭暧去回纥，今日就走，适儿会去送他一程。&rdo;李豫带我出门，他扶我上车时突如其来的爆竹声惊得我一下坐倒车榻。

咚‐‐咚咚‐‐咚‐‐

砰砰‐‐磅磅‐‐磅磅‐‐砰砰

爆声猛烈如雷，于平地响，于空中响；百子鞭炮响声清脆如铁，千头百头，无休无止；爆响无数，香焚一炷，火药味随风浓重，一路飘飘扬扬落下五彩纸屑。

&ldo;这是汾阳王府，郭暧和九瑾喜欢放爆竹，今日子仪是遂了他们心愿。&rdo;李豫与我坐进车里，车纵驶东市，朱漆雕檐的汾阳王府就建在一街之隔的沈府对面，门前人头攒动车马如流，我们随着大队车马缓缓向东。车窗里飘进几片花炮崩碎时裹着的彩纸，我接起，粉红色纸的花炮名为&ldo;遍地桃花&rdo;，淡黄色纸则称&ldo;落英缤纷&rdo;，用金黄色则名&ldo;洒金鞭&rdo;，从前我们一家团聚过年时会从腊八放到十五，郭暧和九瑾最喜欢放花炮，瑾儿胆小，每每总躲在郭暧身后。

&ldo;适儿，你可认出？&rdo;李豫半掀帘，我们车停城门，一行众人下车下马，众星捧月，四个孩子。

我认出，更不会认错。李适继承了他爹爹所有优点，长身、衿贵、沉静，纵是初见，无可忽视。他手掀车帘，牵着车里粉红可爱的女孩儿下车并肩而立。那是瑾儿，她是那样娇美可人，她提裙奔向郭暧时回头看自己的哥哥，李适微笑挥手，她发足飞奔。

&ldo;天下熙攘，只为是他。&rdo;我闭目平静我心，李适，这个孩子，他才六岁，可他方才气定之势，早不是个孩童，而是一个少年，少年的大唐雍王。

迟迟，凝望，迟迟，别去。

&ldo;我想回去。&rdo;我睁眼，今日一切于我已是太多，沉荷不堪，我只想回去。

&ldo;不想看看他，面对面，看看适儿？&rdo;李豫卷帘又卷，放而不放，我惶然看那清俊孩子走向车来，遥遥欢笑‐‐&ldo;想不想？珍珠，想不想？&rdo;李豫盖我双手，我指甲嵌入他手背，那青帘慢慢，密密，严严。

&ldo;别…&rdo;我咬住下唇，咽下一口腥甜。

&ldo;父王，孩儿来了，孩儿来见娘‐‐&rdo;

我暮地眼前黯下，腥溢唇齿。

醒时颌下垫着棉巾，房中已掌烛火。李豫扶我坐靠，颌下棉巾落下时襟上一团暗红明显。&ldo;你吐了血，身体很差，我请太医来诊了，病势尚不棘手，是我，逼你太甚。&rdo;

李豫离床去桌边，返身时瓷碗轻声搁到床头柜上，我闻到药味，微动摇头。

&ldo;此药苦口，内中，我掺了一剂，只为，忘尽你心中情。&rdo;

他对面坦然，我惊讶，怔怔，旋即明了。

&ldo;我曾誓言护我妻子周全，但我把你和瑾儿遗落乱世。我曾誓言可负天下人也不负你们兄妹，但我利用你，一次又一次。我还曾誓言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但我让你为我储君之位牺牲所有。我想补偿，所以我纳独孤氏为良娣，希望有朝一日挽回你，做我独孤妃。我想亲近，却在相州注下大错，不但逼你离我更远，还逼你带了孩子，漂泊孤苦。&rdo;

&ldo;我想过很久，凉州我见你断发时心如死灰，后来我想通。我早立过誓言，李俶李豫，我此生绝不会放手两桩，一是天下，一是你。河山万里，权倾天下，我必得。只是纵横天下那一日，我不要忆及往昔，难悔难追，我要你，要一个活生生的你，站在我身边。所以，从前一切，你可以不原谅，但是要忘尽，你也可以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即可。所谓情深缘浅，那是不懂追求执着之人的托辞，我不信，我以我李豫之名起誓‐‐我要你，我只要你，穷我河山万里权倾天下，我只要你，珍珠…&rdo;他低头凑下，眉心落吻。

我心碎成粉，&ldo;穷我河山万里权倾天下，我只要你…&rdo;这句誓言曾在我坠落此间时萦绕不去，原来，是他印眉烙下。

&ldo;李豫，你要我留下，是么？&rdo;我探手去摸瓷碗，温热半碗，褐沉沉的汤药。

&ldo;是，我要留下你，不管用什么方法。&rdo;李豫手抚我发，我赫然发现，及肩中发不知何时已变成乌云长发，伸手摸去，鬟发中一支玉钗，那钗，曾是我们定情之物，他在桃树下给我，而我没接。

&ldo;你昏睡时我让人给你驳了每缕头发，你大哥告诉我很多事，有些我并不能完全理解，比如何为中国，何为穿越。不过我相信一点，你是因这支玉钗而来，我要你带上钗，何时何地都要带上，如此，纵使千年，你走不了，生生世世都是我的。&rdo;

&ldo;我…&rdo;我端起碗，没有勉强。

&ldo;想说什么？珍珠，你在想什么？可是恨我？怨我？&rdo;李豫把住我手，他手有微抖，把住迟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