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了,他会提到刚才从树丛里带回来的绿色植物。我从来不知道那东西的学名是什么,只知道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叫它假茴香,因为它的样子和气味跟茴香有点相似,都有股奇异的香味。我之所以知道它有毒,是因为小时候,我妈曾用它药过老鼠。
十岁那年,我在睡梦中被老鼠咬破了耳朵,我妈因此下决心要为我报仇,消灭鼠患。她带着我去树林采摘了这种叫假茴香的植物,回来后,捣碎叶子和果实,混合在肉糜和面粉里,再加上香油,老鼠趋之若骜。我记得那年毒死的老鼠在我家的后院里排成了行,最后我妈把它们混在柴草中,丢在地下室里全部烧成了灰。直到现在,想到那些灰黑色的鼠尸在火焰中渐渐化成灰烬的情景,我仍觉得惊心动魄。自那以后,地下室就成了我家焚烧碎木、柴火和动物尸体的地方。为此,父亲还专门请人做了一个大烟囱,有时候,邻居若有不想要的东西,也会借用我家的焚烧室。
&ldo;我刚才在树林里找到的植物就是莽草,现在还不是开花期,但是它的枝叶也有毒。虽然毒性的潜伏期较长,属于慢性毒药,但大剂量的话,也能致死。&rdo;我听到谷平在那里跟我说话。
我让自己从回忆中慢慢醒来。
&ldo;那只猫到底是被哪种毒药杀死的?&rdo;我问道;
&ldo;猫是被杀虫剂毒死的,它体内的莽草毒素很少,但是……&rdo;谷平忽然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ldo;但是什么?&rdo;
&ldo;它只不过是只猫,怎么会中两种毒?&rdo;谷平自言自语。我仿佛能看见他困惑地在灯光下晃着脑袋。
我在谷平的房间一直陪他到晚上十点半,他才终于检验完猫的肝脏和那些毛发,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哈欠。
&ldo;你怎么还不去睡,&rdo;他听到我也在打哈欠,便笑着问我。
&ldo;你好像还没检查我的工具。&rdo;我提醒道。既然已经把所有工具都拿出来了,就希望他好好检查,尽快把事情结束了。
谷平却笑丁,他好像开始收拾他的瓶瓶罐罐。
&ldo;狄亮,我早就检查过你的工具了,&rdo;他说,&ldo;你的工具没问题,假如那里有过血,也是你自己的。我早就留了你的血样了。在我来你家的第二天。&rdo;
我意外极了,就好像看到一个人正自己揭开脸上的画皮。
&ldo;那、那……你、你,刚才向我要工具,是、是在试探我?&rdo;因为生气和恐惧,我几乎说不出像样的句子。
&ldo;对不起,&rdo;谷平叹了口气,&ldo;也许是我的职业病吧,我怀疑所有人。&rdo;他走到我跟前,轻声说:&ldo;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真正的朋友,信文恨我也是因为如此。我好像是被这份职业绑架了。&rdo;
他最后那句话太深奥,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检查了我的工具。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时时刻刻在被人监视,还好像是被人当猴耍了。
&ldo;你怀疑我吗?&rdo;我盯着他的方向,&rdo;在还没有发生失踪案的时候,你就怀疑我可能干过些什么?不然你为什么要留我的血样?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于的这些破事?&rdo;
&ldo;在我发现你晚上看不见之后。&rdo;
我一时没了声音。
&ldo;前几天我发现你的工场地板上有两滴新的血液,但化验之后,发现是你自己的血。那是怎么回事?跟程惜言有关吗?&rdo;他问道。
我没理会他的这个问题。
&ldo;你还检查了我家的什么?&rdo;我阴沉沉地问。
那一刻,我意识到他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个房客,还是一个可能给我带来危险的房客。可是,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朋友,他甚至许诺回x市后,会给我寄用于木雕设计的画册。我无法立刻从这种打击中恢复过来:
&ldo;主要是工具,&rdo;我听到他充满歉疚地说,&ldo;因为看到你的那些工具,我有了一些猜想,所以……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发现。狄亮,我非常抱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