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是见惯了人的,哪怕甄老娘颇有些难缠刁钻也不以为忤,依旧是神色不变,语声温温的一一答了。
甄老娘听了知客僧的介绍后果是十分满意,又叫人掏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些寺里的贡品,留了丫头婆子在厢房里看自家带来的东西,自己则是拉着孙子孙女往文殊菩萨殿去,身边只跟着两个小丫头帮忙捧着才买来的贡品。
他们先去的是文殊菩萨殿,只见大殿宽敞明亮,足有五间宽,背面还有三间抱厦。殿门大开着,殿顶铺有琉璃瓦,因为将至正午,可见金色的阳光落于三彩琉璃瓦上,辗转反射,华光溢彩,堪称壮丽。
而殿门正上方则有&ldo;文殊殿&rdo;三个黑底金字。左右则挂着一对楹联:法身无去无来住寂光而不动;德相非空非有应随机以恒周。
甄老娘远远看了便啧啧称叹:&ldo;别说,京里的寺庙就是不一样啊!可真是气派啊!&rdo;可比乡下小地方的大多了,肯定也更灵验。
这么想着,甄老娘便忙招呼孙子孙女进去参拜,嘴里道:&ldo;文殊菩萨就专管读书这一块,你们如今正在用功时,可不得多拜拜。&rdo;
其实,甄老娘更想叫孙子多拜拜‐‐毕竟孙子以后是要科举读书的,两个孙女却是都已考上女学,就等着结业了。只是,因着甄停云在,甄老娘没好意思说这个,只悄悄的拉了孙子一把,叫他跟上来。
甄停云闻言倒是想起了自己前不久才考完的两校联考,便也乖乖的捧了贡品进去,准备好好拜了拜‐‐她这应该也算是考后拜佛脚了,希望她这回两校联考的名次能够更上一层楼。
甄倚云则是更惦记着接下来的安排,想着自己要如何把药下到甄停云的饮食里。当然,若只是下药肯定还不够,那太监当时与她说的是……
想到要紧处,忽然听到甄衡哲一声惊呼&ldo;大姐姐,小心脚下!&rdo;
甄倚云想得认真,闻声后方才慢半拍的低头去看,随即脚下被那门槛一绊,她整个人甚至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脸朝地的往里摔了下去。
因着众人都走在前头,只有甄倚云因着想事情落在最后,此时众人也都搀扶不及,只听见&ldo;啪&rdo;的一声,甄倚云便摔了下去。
显然是摔得不轻。
甄老娘哪怕不喜欢这个大孙女,可也是自家骨肉,听着这声响便觉疼,连忙上来扶她起来,一面心疼的给她拍去身上的灰尘,一面说她道:&ldo;你这怎么走路的?这么大个门槛也看不见,竟也能摔着?可别是你心不诚,被菩萨瞧出来了,特意叫你摔个跟头的吧?&rdo;
甄倚云是头朝下直接摔的,额头上被磕肿了一块,挺秀的鼻子也被磕得红通通的,鼻梁仿佛只差一点就要被摔断。整个人都被摔得灰头土脸的,狼狈得很。
甄倚云捂着脸,原就觉着委屈难受,又听甄老娘这般的刻薄话,心里更添几分羞恼。一时间,她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低着头,乌黑的眼睫往下一扫,眼泪便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见她掉泪,甄老娘也觉失言,呐呐的收了声,过了一会儿又关切的问道:&ldo;这么疼啊,要不咱们先不拜佛了,叫人带你去上个药?&rdo;
甄倚云一手捂着红肿额头,一手护着摔疼的鼻子,恨不能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她正心里难受,难受的直掉眼泪,此时听到甄老娘这话却是心下一动。既是有了念头,她不免又抽噎了两声,这才小声道:&ldo;难得来一趟慈济寺,总不好因着我的事情扰了烧香礼佛这样的大事。要不,祖母您带衡哥儿进去拜文殊菩萨,叫停云带我去边上梳洗休息一会儿就好了?&rdo;
甄老娘想了想,也觉孙子读书是大事,大孙女又是难得的这样懂事,也不好拒绝。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的往甄停云处看了眼,征询甄停云的意思。
甄停云点了点头,主动道:&ldo;我送大姐姐回出去吧。&rdo;
虽然不知道甄倚云这时候扯上她是什么意思,可她也不觉得甄倚云这样的人会为了算计她而摔这么一个大跤,估计也就是说几句酸话,而她和甄倚云早就撕破了脸,自然也不怕对方说酸话。
甄倚云闻言,心下不由大喜,稍稍抬头扫了眼那个与她对过眼的知客僧,捂着脸小声道:&ldo;还请师傅帮忙带个路,就近寻个地方给我们梳洗休息。&rdo;
知客僧回了一礼,应道:&ldo;女施主客气了。&rdo;
他抬抬手,指了个位置,笑道:&ldo;请这边走……&rdo;
甄倚云抬步便往他指的方向去,甄停云只得也抬步跟上,顺口与那知客僧搭话:&ldo;不知师父法号?&rdo;
知客僧应得客气:&ldo;贫僧法号慧通。&rdo;
甄停云便与他一礼:&ldo;原来是慧通师父。&rdo;
慧通连忙摇头:&ldo;女施主客气了……&rdo;
说话间,慧通已领了两人走过寺中的小道,走到一个厢房门前,开了门请她们进去:&ldo;陋室狭小,还请女施主勿要嫌弃。&rdo;
甄停云看了眼,见着室内还有座椅坐榻,倒也不觉狭小,只笑了笑:&ldo;已是足够了。&rdo;
甄倚云捂着脸抢先进去了,左右看了看,忽然问道:&ldo;可有水?我这磕得灰头土脸,总得擦一把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