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夫所谓直笔者,不掩恶,不虚美,书之有益于褒贬,不书无损于劝诫。”
&esp;&esp;“我一直,以这些古圣人之言,作为自已终身的座右铭。”
&esp;&esp;“可是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我到底要如何提笔?”
&esp;&esp;“是装作一切都不知晓,只在青史上写,高宗忽然暴毙,临死之前,传下《讨贼诏》,杀秦桧与其同党,掀满城风雨。”
&esp;&esp;“还是如实记载,这一切,都是你这妖人,在后捣鬼,你布局谋划一切,为的竟是让岳家军,成功北渡,以平天下……但若我真的如实记载,这份记录,怕是也只会被判定为野史,断是无人相信!最后流为神鬼志异!”
&esp;&esp;“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啊……”
&esp;&esp;林珏半垂着眼帘,看着眼前的文仪。
&esp;&esp;他能理解眼前这个史官,忽然的崩溃。
&esp;&esp;在大夏的古代,史官是尊崇的职位,一般人当不上的。而当上了之后,也会受到整个文官和土大夫群体的严密监督,视之为维护“道统”的重要防线。
&esp;&esp;出于“名节”等方面的考虑,史官也许会偶尔使用曲笔,使用春秋笔法,但基本上不敢随日乱说,尤其不敢明目张胆的趋炎附势。
&esp;&esp;同时,为了“名节”,史官还可能选择大张旗鼓地抗争,倒不一定是为了争取什么正义,但这种抗争妥妥的能为自已挣得一份很好的“名声”,赢得整个文官和土大夫群体的赞同、尊重,乃至在往后许多年为自已后代和家族保留一份难得的“荣誉”,这是大夏,古代读书人所梦寐以求的重要东西。
&esp;&esp;“史官气节……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太史简”说的是“齐崔杼弑庄公”以后,“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三兄弟前仆后继,为的就是写下“崔杼弑其君”。”
&esp;&esp;““董狐笔”晋国大史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赵盾觉得很冤枉,董狐说:“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孔子称赞:“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
&esp;&esp;“你只管照实记录就好。”
&esp;&esp;“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把这一段真史也写下来!”
&esp;&esp;“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以此,来应证!除此之外……也免得后世之人,因为赵构和秦桧死得早,就洗白他们是明君忠臣!”
&esp;&esp;文仪仰起头,看着林珏,眼白,在这一刻布满血丝。
&esp;&esp;“你还要做什么?”
&esp;&esp;“临安已经满城风雨了,经不得再被折腾。”
&esp;&esp;林珏咧嘴笑了笑。
&esp;&esp;随后竟然一屁股,盘膝坐在了文仪旁边,仍由雨滴,钻进他的铠甲。
&esp;&esp;“放心吧!”
&esp;&esp;“也没有什么,在需要我做的啦。”
&esp;&esp;“我能经历的这一段历史,已经走到了尾声。”
&esp;&esp;“接下来,只待天亮!”
&esp;&esp;文仪渐渐停止了呜咽。
&esp;&esp;他静默的看着林珏,沉默良久后,还是嘶声开日。
&esp;&esp;“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esp;&esp;“为何能凭一已之力,搅弄得临安满城风雨。”
&esp;&esp;“又为何,对未来之事,言之凿凿?”
&esp;&esp;林珏此刻耷拉着肩,似乎从未有过的放松,他的一双黄金瞳,看着文仪,略微沉吟。
&esp;&esp;“我若说我来自未来,你会相信吗?”
&esp;&esp;“不过你要是把这段也记载为史……”
&esp;&esp;“怕是你写的东西,真的要被归为神鬼志异了。”
&esp;&esp;文仪也在雨中盘膝坐下。
&esp;&esp;天生岳侯天下平;卸甲归田后,头白好相逢!
&esp;&esp;文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esp;&esp;天光已然大亮。
&esp;&esp;他躺在小院儿里的水泡旁边,是被活活冻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