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静静立着,这样的红,他这两年见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
&ldo;谢郎君。&rdo;
&ldo;苏四娘子,此地实不是你该来之处。&rdo;
谢道阳就着铜盆中清水濯手,贴身小厮递了胰子巾帕过来,他沥了沥水,见小娘子仍倔强地站着,不由叹了口气。
&ldo;四娘子何苦?&rdo;一边说着一边将备用的袍子穿上。
苏玉瑶朝那小厮道,&ldo;你先下去。&rdo;
眼见是逃不过,谢道阳朝小厮颔首示意,待房内只剩了两人,门被人从外拉上了。
&ldo;四娘子想听什么?&rdo;
小娘子葡萄似的黑眼仁一瞬间皱起,显出一丝痛苦来,谢道阳这才发觉那个天真爱笑的丫头突然间眉染轻愁,一瞬间长大了一般。
&ldo;郎君说的哪里话,阿瑶想听什么,郎君便会说什么?&rdo;她反问。
谢道阳沉默地看着她,石青色的宽袍衬得那张脸显出微微的苦色,&ldo;四娘子所求之事,实在不可能。&rdo;
&ldo;是因为你我两家立场相对?&rdo;
她见谢道阳一惊,苏玉瑶无声地笑了笑,看吧,其实她也没有这人想象得这般无知。只有时候不愿去多想,&ldo;郎君选择全系于家族,可曾问过自己的心?&rdo;
谢道阳安静地站在房内,敬王府的更衣室布置得清雅,连香薰嗅来都格外不俗,可他四肢百骸被这一问仿佛抽上了一阵冷意。
&ldo;心?&rdo;他看着她,眼里露出压抑万端的愁苦,&ldo;谢某如何能让有心?四娘子多虑了。&rdo;
&ldo;去岁春末时,阿瑶偶感风寒,三日未去堵郎君,郎君便偷偷派了小厮来探听,可是担忧?今年二月,有小生情书传递于阿瑶,郎君茶饭不思烦躁许久,可是有心?&rdo;
苏玉瑶当然不是小白兔,蓼氏教导出来的儿女,从来是有限的天真,这些消息是她花了一番功夫从谢道阳身边小厮口中套出来的‐‐
若非她自己为自己寻到希望,又如何能坚持那么久?
&ldo;若非有心有意,又如何会纠结良久,又如何会担忧烦躁?&rdo;
苏玉瑶的咄咄逼人让谢道阳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怔然看着她,讷道:&ldo;四娘子……&rdo;
&ldo;阿瑶来此,不为旁的,只为郎君一句真话,郎君对阿瑶,可曾有过真心?&rdo;
谢道阳狼狈地转过头去,绕过人便想往外去,孰料袖口却被一直小手捉住了,力道不大,却让他脚步重若千钧,半步都迈不动。
&ldo;没有。&rdo;
他头也不回地道。
&ldo;撒谎。&rdo;苏玉瑶斥道,&ldo;郎君可敢看着阿瑶说。&rdo;
谢道阳无法,只得转过头来,却撞入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苏玉瑶这人,何时见她都是乐颠颠的,捉弄人时尤见活泼,哪曾有过这般模样。
&ldo;四娘子青春貌美,何苦吊死在我这棵老树上?&rdo;
若以寻常计,谢道阳这年纪,孩子都该入学堂了,可其祖父在他二十亡故,守孝三年后父亲又亡,又是三年孝期,如今出孝方满一年,满打满算二十七,而苏玉瑶及笄还要一年,几乎是大了一轮。
苏玉瑶不欲听他这般自贬,&ldo;莫说旁的,只说,郎君你这心里可有阿瑶?&rdo;
谢道阳沉默了。
午后的光从绿纱窗里透进来,地上浮了一层碎金。可这光,却照不到谢道阳身上来,房内死一般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