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哲朝着他大步冲过去,抱住了他,用力过猛,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景哲都是很温柔的。
他的上衣干了又湿,酒气蒸发而上,方得月在那怀抱中一阵熏然的眩晕,他一个人闷不吭声走了许久,裤脚上踩到了泥,扣子丢了,外套落在了人家里。此前对自己来说只是微小的烦恼,面对景哲就会变成天大的委屈。
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对景哲说一些示弱的话,明知道那些话说出来没有什么意义,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些酸涩的小气泡从喉咙和眼睛里冒出来,“我刚才被人表白了。”
“嗯。”景哲的头发蹭过他的脖子。
“然后我甩了他,具体来说,我把他打了一顿然后又甩了他。”方得月低声说。
“我的鞋子脏了,扣子找不着了,我背后很疼,好像是摔倒的时候磕到了。”方得月还在絮絮叨叨。
景哲没说话,沉默久到令方得月感到害怕,他隐隐生出悔意,是不是不该说的,如果不说,至少还能维持原状,他又让景哲为难了……
“你说过的,如果我弄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就会给我答复,这句话现在还算数吗?”
第74章算数的
74算数的
“算数的,谢谢你等我。”景哲的声音里有眼泪。
方得月缓缓后退一步,背着手站定,问:“你又被人甩了吗?”
“那你哭什么?”方得月抿了抿唇,心想,如果你选我,我不会让你那么难过的。
景哲低下头,眼泪砸进泥地里。“我做错了一件事。你说得对,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的。”他俯下身,碰了一下方得月的嘴唇,“——但是你值得。”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听景哲说了一路自己的事,包括源源的母亲的事情,他半辈子兜兜转转,好像总是转不出那个家,然而破茧而出,茫茫人生却再也找不到着力点,春风都刺骨。
城郊的路宽阔而漫长,只有电台的沙沙声音,是一首九十年代的情歌,“……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明明是景慧的家人,却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我是帮凶,然而现在,我也不能为景慧讨到什么公道……”
“还可以的。”方得月打断他,“你想想源源。”
他的妈妈在泥潭里托了他一把,现在轮到他的舅舅了。孩子总是人间的希望,腐烂的根系中,也能长出嫩芽,将来开出花。
他何其幸运。
“我会好好抚养源源长大的。也许会走弯路,也许他再大一点,我们会有争执,但是我努力,不会变成我父母那样。”
方得月张张嘴,“我的父母,没有家长证。我妈不知道是谁,我爸是个混蛋。”
方得月从未提过自己的过去,景哲看他,“那上学呢?你怎么办?”家长证和各种福利挂钩,没有家长证几乎等于黑户,他很难去想象一个小孩怎样脱离社会制度活下去。